民俗,我以焚尸血肉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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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半子时,扎纸店寻踪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梆子声穿透雨幕,游魂巷的雾气里便渗出一股子腥气。

宋仁贴着游魂巷阴湿的墙根潜行。

此刻的他,并未以自己本人的面目示人,画皮面罩下是张蜡黄病容,褴褛衣衫裹着红灯笼,猩红光芒被油纸伞遮得严严实实。

隐藏于雾气中伺机蠢蠢欲动的存在,感受到灯笼传出的邪异光芒后,胆寒着退去。

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纸人陈的扎纸铺。

纸人陈先前派遣纸童前往安魂铺报信,他既然收到了邀约,又怎可不亲自赴约呢?

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他脑海中已经大致还原出了整件事情的模糊轮廓。

不管纸人陈摆的是不是鸿门宴,他都能进一步佐证心中的猜测。

纸人陈的铺子隐在游魂巷最深处,门楣上悬着的白灯笼写着“阴寿堂”。

宋仁蹲在阴寿堂对面的屋檐下,合欢铃缠在腕间叮当作响。

铺子里飘出浆糊的酸腐味,门楣上悬着的招魂幡无风自动,窗纸下可以直接看到里面斜靠着的纸人。

他盯着纸窗里透出的青绿色烛火,那光晕中纸人的剪影在扭动脖颈——活人可做不出这等姿势。

不过见识过那纸人判官的玄妙后,眼下场景不足为奇。

宋仁贴着墙根摸到后窗,在窗纸上戳破一个洞,窥见满屋纸人呈北斗阵排列,每个纸傀的脊椎都插着槐木钉,眼眶里晃着两点幽绿鬼火。

宋仁瞳孔金焰流转,通阴之眼开启,瘆人的是这些纸人眼眶里嵌的不是墨点,而是一粒粒泡发沾血的糯米,活像被剜了眼珠强塞进去的,每粒米芯都蜷缩着半透明魂魄。

宋仁瞳孔金焰暴涨,通阴之眼穿透纸皮,看见每具纸人外壳底下是由槐木制成的骨架,状如活人骨骼,每一具骨架都缠着缕缕香火气息了,那些香火顺着骨架脉络游走,最后汇聚到纸人眼眶的魂魄中。

“生魂点晴……”他齿缝渗着寒气。

寻常戏法师在制作傀儡的时候,大多是用公鸡血开光,这老东西窃香火养魂,难怪能驭使纸扎判官。

看来这家伙的存量真不少,先前被自己利用人皮灯笼收了不少生魂,竟还剩着这么多生魂点晶的纸人。

若是先前在巷子里,他将这些纸人全部派遣出动,当时几乎山穷水尽的宋仁,恐怕没法儿活着走出那条街。

宋仁绕到正门前,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开启了测吉演凶术,开始推演。

少顷,他缓缓睁开眼。

“原来是这样吗?”

心中有了底,他指尖轻推门缝,黏腻阻力从掌心传来。

门框四周密密麻麻贴满黄符,朱砂绘就的镇宅咒文缓缓蠕动,像是千万只蜈蚣在符纸上爬行。宋仁冷笑,袖中抖落迷魂瘴,青灰色粉末遇风即燃,符咒霎时蜷曲成灰。

屋内景象令他呼吸一滞。

百余具纸人悬满房梁,槐木骨架从纸皮下凸出狰狞棱角。

最中央的纸扎新娘凤冠霞帔,盖头下探出的却不是柔荑,而是三根挂着腐肉的钩爪。

宋仁的目光定格在供桌,香炉上燃着几柱香,渗出金丝般的香火,正被悬挂满屋顶的纸人缓缓吞吐。

纸窗忽地暗了一瞬。

宋仁后颈寒毛倒竖,几乎是凭着本能侧身翻滚。一柄竹篾削成的短刀擦着耳根钉入瓦片,刀柄上粘着张惨白人脸剪纸,正冲他龇牙咧嘴。

“来得好!”

铁链自袖中甩出,锈迹擦过刀刃迸出火星。

自从闯荡过红灯坊后,宋仁发现平日只是用作捆绑棺材的铁链用作武器极其顺手,所以出行前便提前缠在手臂上。

那纸刀遇火即燃,眨眼烧成灰烬。

宋仁却心头一紧,灰烬里飘出股熟稔的尸油味,正是纸人陈铺子独有的松烟墨混着人骨髓的腥甜。

脑后忽有破空声袭来!

宋仁拧身避让,纸新娘的钩爪擦着耳廓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檐角铜铃骤响,七八个三尺高的纸童子破窗而出。它们肚皮上贴着黄符,关节处槐木骨架泛着青黑,跑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三具纸扎判官破墙而入,判官笔蘸的不是朱砂,而是他方才洒落的鲜血。生死簿哗啦翻动,密密麻麻的“宋仁”二字从纸页间爬出,化作血色小虫扑向他面门。

宋仁身形急退,避免被这些东西围在中间。

饶是如此,面对如此多纸人,宋仁仍感到压力横生。

“老东西下血本了啊,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可不相信,纸人陈大晚上邀他过来,就是为了给他设局的。

事情应该是发生某种变故了。

宋仁甩开油纸伞,人皮灯笼迎风怒涨。灯芯处吞噬的阴魂发出厉啸,红光暴涨如网,将纸判官牢牢缚住。

他趁机扑向供桌,想要掐灭为纸人提供动力的香烛,却见那香柱猛地朝他眉心射出一缕金芒!

金光及额的刹那,合欢铃自怀中炸响。宋仁只觉腕骨剧痛,红绳已深深勒入血肉,三世痴情鬼的呜咽与纸人嘶吼在耳蜗里绞作一团。他借着痛楚清醒,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向灯笼。

“嗷——”

灯芯残魂吞了血食,凶性大发。

红光化作利齿啃噬纸判官,判官纸质躯壳在鬼啸中寸寸崩裂,宋仁趁机抓向香炉,香烛应声而断。

失去了香火供源,四周的纸人纷纷停下。

就在宋仁以为尘埃落定时,停滞不前的纸人眼中,忽然迸发出浓烈黑气。

难以言喻的邪异气息,瞬间喷发。

“该死!那些香火不仅仅是给纸人提供力量来源,更重要的是压制怨气,现在这些纸人彻底脱困了!”

宋仁心中暗骂。

领头的纸童子突然张嘴,喉咙里传出纸人陈沙哑的冷笑:“哪里来的小耗子,也敢来阴寿堂偷油?”

不知何时,整个屋顶都被纸人围成了困阵。

纸张摩擦的沙哑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主人要炼三百阴兵作为人殉,游魂巷的孤魂野鬼哪够用?自然得借你们这些干脏活儿的家伙攒的阴德……”

话音未落,所有纸童子突然齐刷刷裂开胸膛。

槐木骨架如活蛇般窜出,骨架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树根,遍体通红,宛如血管。

树根在空中交织成血色罗网,宋仁嗅到浓烈的尸臭,顿晓这是坟头槐树根浸泡尸液炼成的邪物。

“燃血!”

香火轰然炸开,宋仁七窍溢血。

金红火焰顺着铁链蔓延,所过之处槐木骨架发出油炸般的爆响。但那些树根实在太多,断了一根又生十根,渐渐缠成个密不透风的血茧。

危急关头,怀中合欢铃突然自发震颤。铃舌上的山君指骨发出虎啸,声浪震得血茧裂开道缝隙。宋仁窥见某个纸童子后颈粘着半张黄纸,上面画着像是地图模样的图纸!

宋仁心中一动,铁链裹着火焰掷出,精准穿透那纸童子的命门,一把扯过图纸在手中。

所有树根应声僵直,宋仁趁机挥链横扫,锈迹擦过槐木爆出连绵火星,整座纸人阵顿时陷入火海。

浓烟中传来纸人陈的惨叫。

宋仁冲破屋顶坠落后院,却被眼前景象惊得倒吸冷气。

上百具无骨纸人挂在槐树枝头,每张人皮都鼓鼓囊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造孽啊……”

宋仁铁链的手攥得发白。

这些纸人肚皮透明,能清晰看见里面塞的不是稻草,而是蜷缩成团的婴尸。

更骇人的是,所有婴尸脐带都连着槐树根须,根须上密密麻麻刻满符文。

后院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宋仁踹门而入,只见纸人陈瘫在太师椅上,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槐木枝。

他蜡黄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真皮。

这老东西竟把自己的皮肉和纸人炼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