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7章 来信了(求追读)
又过了两天,外头都积起两场雪了,不管是凤城农副产品贸易市场,还是让黄壮帮忙留意的骡子和驴,愣是半点动静没有。
周四海等得直挠墙,正打算干脆自己进城打听,村口老槐树底下突然炸开一声吆喝,正是那半个熟人张警官来了。
“四海!托你的福,上头把我调进城里啦!新开的凤城城南农产品贸易市场治安这块归我管,下个月市场开张就正式走马上任喽......”
既然得着了信儿,那自然得重操旧业,继续干那老本行。
周四海先往周五福家捎了个口信,转头又跟大哥打了招呼。
周五福倒是麻利,当天下午就把货单子给送来了。至于大哥那边,跟往常一样,消息递过去便石沉大海了,到现在连个响动都没有。
不过秀兰从凤香嫂子那听了几耳朵哭诉,说大哥跟阿耶吵了好大一架。
大哥抄起腌冬菜的粗陶坛子就往地上掼,坛子碎渣混着酸汁子溅得墙根都长了青霉斑,几个小侄儿缩在门帘后头打嗝,哭得连声儿都劈了岔。
周四海大概猜到其中原因,但老话有说,兄弟分家如劈竹,酸咸苦辣各人咽。
这会儿凑上去劝和,倒像往腌菜缸里撒糖霜,指不定齁出什么怪味来,周四海便当不知道这码子事,日子该咋过就咋过。
为了确认消息真假,周四海当即搜罗起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山货,一股脑地将它们装入箩筐中,早早吃过晚饭歇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四海已经拎着马灯出了门,踩着露水打滑的山路,又往凤城方向赶去。
不过数十天没来,凤城街道面貌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街倒是没啥大变化,可那些岔出去的小路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剃头师傅支着折叠椅给人理平头,卖糖水的老阿嬷推的小车叮叮当当,巷子拐角都冒出了现包云吞的竹棚摊子。
油烟裹着芝麻酱香在巷子里窜,倒是把凤城衬得多了几分市井味儿。
周四海看着街边攒动的人头,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
外头巷道都热闹成这样,黑市那条老巷子还不得人摞着人?
出乎周四海预料的是,入口处的人流还像从前那样挤挤挨挨,但拐进摆摊区立马觉出不对。
以前连几条支巷都挤得满满当当的摊子,现在连中间那块大空地都只稀稀拉拉地摆着几十个摊位。
卖肥皂牙膏的倒还支着褪色防雨布坚守阵地,可那些吆喝土鸡蛋、鲜竹笋的农货摊子,整片市场就剩三四家还在硬撑。
周四海凑到仅有的几个农货摊子旁卸下背篓,朝那抽着旱烟的老汉打听了起来。
“老哥给透个信儿,上个月这巷子里挤得下脚地儿都没有,今儿怎的连菜叶子都瞧不见几片?”
“嚯,瞧你这问的,好长时间没来了吧?”
“可不是,家里头事儿多,快小半月没来了,今儿一瞅,城里这变化可真不小啊!”
“嗨,这还不是前阵子那凤城大集办得热闹,昨儿上头突然给划了东门桥底那块地儿给正经摆摊,但凡腿脚快的都跑哪凑热闹去了,就我这糟老头子抢不过,只能到黑市这头来。”
“怎不摆外头巷子那,刚一路可瞅见外头巷子摆了不少摊子,生意还挺红火的。”
“嘿,外头摆摊多容易被巡逻队赶啊!与其被他们追着满街跑,咱还不如踏踏实实搁这儿慢慢卖呢,你说是不?”
“老哥你这话说得在理......”
“......”
周四海的摊子刚支棱起来,还没和人唠上两句闲嗑儿,就有主顾上门了。他赶紧收了话匣子,转身张罗起生意来。
这次进城主要是想摸清农贸市场的门道,卖东西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周四海那一背篓山货满打满算也就百斤不到,不到两顿饭的功夫,背篓底儿都叫人翻干净了。
将地铺在地上的破毛毡卷起来,又把秤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塞进筐里,最后挑起几乎空了的箩筐,周四海就这么一路晃悠到供销社门口。
巷子后头等了约莫半小时,其中还被巡警当做摆摊的赶了一回,周四海这才将黄壮给等来了。
“哎哟,我的黄哥,可算将你给盼来了!这半个多小时等的,巡逻队那警棍都晃过我三回了!”
“嗨,这不年根底下了嘛,今儿新到的烟花炮竹卖得那叫一个火,柜台都差点被挤塌了。你摸摸我这棉袄后襟,汗渍都能拧出水来!”
黄壮抱怨了几句后,一巴掌拍在周四海的肩膀上,“走,国营饭店新来了个川菜厨子,辣子鸡、爆炒鸡胗辣得带劲,咱哥俩一块好好喝上两杯!”
“可不敢沾酒,昨儿后山刚折了个醉鬼,冻成冰坨子不说,棉裤都叫野狗扯得只剩半截裤腰。还有那几十里山路要走,可得全须全尾地回家陪媳妇孩子过年呐!”
“得嘞,那我喝酒,你喝茶,这总能行吧!”
“这倒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四海不仅吃了个肚儿饱,还听了满满两耳朵的抱怨。
抱怨内容无非是凤城大集这么一闹腾,供销社利润大减,奖金被砍,还挨训了,要不是家里人不许,他早就不干了,天天起早贪黑就挣那三瓜俩枣的,给自己塞牙缝都不够。
几杯黄酒下肚,黄壮嘴上就没把门儿了,越说越没谱,差点儿就将私下里干的营生给摆到台面上来,幸好周四海将他这嘴给拦下了。
毕竟周四海干的这点儿事,平日里糊弄糊弄乡亲还成,可经不住严查。
“对了......”两碗生姜蜂蜜水下肚,原本发木的脑子透亮了起来,黄壮将碗往桌上一撂,言归正传道:
“刚得着信儿,火车站后头晒谷场那片空地要支棱起来了!听说下个月就要挂上‘城南农副产品贸易市场’的牌子,专门给咱老百姓腾出摆摊的地儿!”
“嚯!看来这回上头是下了大决心啊!”
“那可不!听说凤城大集还没结束就把报告给打上去了,昨儿半夜红头文件便传到街道办了......”
“......”
周四海揪着黄壮把农贸集市的行情摸了个透,再问了一嘴骡子的事打听得怎么样。等心里有了底,他才掏出皱巴巴的采购单子开始置办货物。
从被举报投机倒把开始,再加上前不久凤城大集,这两件事凑一块,周四海已经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不管走到哪里,干点什么,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即便周四海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干,箩筐里大半地方塞的是针线纽扣这些不起眼的小零碎,剩下小半装着岩村乡亲托他带的锅铲、顶针之类的铁器家什。
别看都是些鸡零狗碎,结账时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打,竟花出去小两百块。
“哎哟喂,这价儿咋跟坐了窜天猴似的,一口气涨了这么多!”周四海捏着总价涨了五分之一的账单直嘬牙花子。
这话可算是捅了黄壮的话篓子,他抄起茶缸润了润嗓,噼里啪啦一顿说。
“兄弟你当我想挣这黑心钱啊!前儿跑西山道那俩货郎担被点炮了!两驴车货连人带牲口全让稽查队摁在沟里!好家伙,那俩孬种把十八里铺的暗桩都撂了个干净!
大伙现在都不敢随便出手,就凭现在手上这点存货往外卖,抢的人又多,价格肯定得蹭蹭涨!
我跟你说,你这会儿能来已经算赶早了,要是再拖个两三天,你单子上这些货啊,估计得有一半都抢不到了!”
周四海听到有货郎担被逮着了,心里一紧,忙问那俩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黄壮蹲在地上揪了半天草根子,这才磨磨蹭蹭地张口:“那俩聪明蛋将摊子支在供销社门口,针头线脑摆了一地。
你也晓得这些玩意儿多紧俏!价码是要贵上一些,但架不住不用票证就能提溜走啊!
买东西的人挤得跟下饺子似的,巡逻队见状便过去瞅了个热闹,瞅完直接连人带货一锅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