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夜袭白洋淀马营
王五愣愣地呆在原地。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不想要?那跟我走。”
“不不不,想要想要。爷,您是我亲爷!我现在就去后厨看饭菜好了没,您和弟兄们先休息着,等宵食能吃了,我再来唤您。”
王五说完连蹦带跳地跑到后厨和库房,敦促逃奴家属生火做饭,生怕伺候得眼前这位爷不高兴,等会不仅接不到这泼天富贵,还得送了小命。
“应熊,哨岗已经扎下去了。”刚上山就巡视了整个山寨的杨由功,静悄悄地出现吴应熊身边,点了点头。
“嗯,弟兄们辛苦了。”随即指着脚下这一箱钱财说道。
“这钱你安排一下,给弟兄们发下去,伤的给两份,前面遇敌的五名兄弟也给两份。”
家丁们要么是亲信家奴,要么就是藩下文武子弟,本就是身家性命都绑在吴家这条船上,就算是再艰难也是同进同退。
更别说身为家丁,除了双饷双俸、日常赏赐,钱财、田地更是不缺,日子过得比小地主还舒坦;
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能跟着世子逃脱险境,吴家自是不吝赏赐,日后少不得给子孙后代挣个世袭富贵,眼前这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少爷,这一路上,咱们也用不上钱财,带着就是累赘,就算有地方用到,咱们还有刀有马,抢就行!”鲁虾接言劝说。
“分下去吧,不多,一点意思。”吴应熊摆了摆手,也懒得解释。
无论何时何地,钱财永远是激励士气的最好办法。
“应熊,那些人留着总归是个祸患,特别是仅剩的那个柜头,有他在容易生乱,不如……”杨由功望着王五远去的身影,忽然插了句嘴。
杨由功的担忧不是随口说来,而是在战场上血淋淋的教训。
俘虏如果不能被消化控制,还不如直接杀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哪还管你无辜还是有罪。
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妇人之仁。
吴应熊望着远处的落霞,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战争无论什么时候,受伤的,只有无辜百姓。在他心中,实在是下不了命令,要对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逃奴下手。
“算啦,少造点杀戮。”吴应熊摇头苦笑:“若不是清狗圈地,他们又何至于当这个逃奴。当年若不是辽东饥荒,朝廷无道,你家也还不是跟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的牧民罢了。全部锁起来便是,等咱们走了,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出来的。”
吴应熊主仆商谈这事时候,王五正走来喊吃饭。恰好听见几人商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的鲁莽得罪这伙强人。
“五爷,来。”吴应熊笑着向王五招了招手,吓得王五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路膝行,倒头便拜。
“爷,爷,莫要杀我,莫要杀我!我知道很多事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王五着急忙慌地说完后,指着远处的雄县:
“县北驻有披甲满洲大兵五十人,但是他们的战马却大部分放养在城西白羊淀,那里水草丰美,战马上百匹,这些战马你们一定需要的……”
嗯?
战马!
……
晨光破晓,金晖刺穿深夜的寂静,给冰冷的雪地瞬间披上一层温暖的光毯。
一支二十余人的马队,举着火把,牵着马匹,一步一脚印的往南方向走去。
朝阳透过淡淡薄雾,隐约能见到冰封的河面上有几骑哨探疾驰而来。
“熄灭火烛……”
“熄灭火烛……”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冬深夜,完全不适宜大部队行军作战,毫无方向不说,一旦有人迷路走失,极有可能被冻死野外,对军心士气影响极大。
但是,举着火把的小部队除外,若是偷袭,那就更好了。
吴应熊在与杨由功几人商量后,决定还是得想办法拔掉清军的马军大营。
倒不是觉得狂妄自大的认为自己这二三十人,能攻下雄县,杀掉这群披甲兵,而是因为这个旗人大营里,有战马。
现在吴应熊等人逃跑还没被发现,若是被发现后,满洲的马军第一时间追杀上来,到时他们还能跑得掉吗?
所以,这批战马,必须死。
投毒肯定最稳妥的办法。
吴家的家丁,基本都是边军悍卒,就是换了件衣服挂靠在额驸府名下,其中更不少还是夜不收出身。
投毒、放火、烧荒,是夜不收的老本行了,让他们去投毒那是小意思。
但匆忙之间,哪来有那么多砒霜喂给马吃?
要把上百匹战马全部药死,保险起见,至少将一两斤砒霜拌入马料里,可谁家逃命会带一两斤砒霜在身上?
权衡之后,没办法,只能火攻。
此时的天气,最是适合火攻。
冬季天干物燥,极易失火走水;再加上天气寒冷,士兵们躲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容易睡死,疏于防范。
更重要的是,纵使有士兵愿意起来救火,水缸里的水、河里的水都结冰了,怎么救?
“先喝两口,暖暖身子。”
几个夜不收出身的家丁陆续回来,吴应熊没有询问敌情,而是将腰间的酒囊解下,将它丢给刚刚回来的萧大锤胸前,萧大锤也下意识地接住,直接就怔住了。
战战兢兢地冻了大半夜,整个脸冻通红,嘴巴哈着热气,胡子上更是结着一层霜,一下马就遇上世子这样的待遇,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
萧大锤抱着酒囊,不敢对着囊嘴上,凌空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后,小心翼翼将酒囊奉还给吴应熊。
“再喝一口,其余弟兄也喝点暖暖身子,这狗日的天气,弟兄们辛苦了。”吴应熊望着脸上满是冻疮的萧大锤,叹了口气。
萧大锤闻言大喜,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又灌了一大口,再把酒囊递给身边其他夜不收兄弟。
不是他喝不起酒,而是喝不起世子赏的酒。
萧大锤是关陕子弟,其父是吴三桂麾下都司萧勋,在吴三桂平陕时降,后随吴三桂入蜀,与刘文秀作战战死。
吴三桂见其子莽猛,遂拨至吴应熊麾下充当护卫。
在辽东派一家独大的平西藩下,又有多少关陕子弟能得到平西世子赏酒。
这是多大的荣耀,简直能吹牛吹一辈子!
“少爷,奴才仔细搜查了,营外没有哨探。”萧大锤刚说完,其余几名夜不收也纷纷附和。
“是啊,营寨东边也没有。”
“我在林里摸了一整夜,连个鬼影都没。”
吴应熊和杨由功、鲁虾等人听完禀报后,直接怔在原地。
不由得转头往向了
不是吧,清兵营寨外没有哨探??
要知道,大清军法甚严,要求大营驻扎之处,必须遍洒哨探,警戒备敌。
军法对旗兵的苛刻程度,甚严于绿营。这才入关几年啊,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松弛军纪,连个哨探都懒得派了?
不管对方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传令,再次检查一次。”
号令刚落,所有骑兵低下头,再次检查马蹄上裹着的麻布系得紧不紧。
每骑携弓一张、箭二壶、长刀一柄、长枪一把、桐油两壶、火把二支。
“鲁虾,你保护两位苏少爷,驮着精盐、肉脯跟在我们身后,千万不能恋战,无论袭营成否,必须快撤”
吴应熊看着两个坐在马上打瞌睡的娃娃,心里不由得轻叹口气。
随即又在鲁虾耳边细语:
“万不得已时,宁可舍了苏常寿,也不能让苏尔发落入清军之手。”
鲁虾闻言一震,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出发!”
号令才落,二三十骑人马,默契地分成三拨人,快速向马营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