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季悠婉的算盘
她卧在榻上,指甲在锦衾边缘划出难听的声响。
季悠婉身上的鞭痕,已用了灵丹恢复如初,可她忘不了师尊惩戒她时的无奈。
还有鞭子每一下落在身上的屈辱。
群玉峰弟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或是怜惜或是厌恶,比鞭子来得更痛。
听说冉霜蘅以散功为代价,退出群玉峰,彼时她虽然虚弱,心中却不免快意。
受了惩戒又如何?
她还有师尊的宠爱,治伤祛疤的冰肌丹也是师尊自盛天楼购得。
散功重修代价非凡……小小的墨月峰也负担得起?
冉霜蘅失去修为,一定会被她踩在脚下,再不会出现在师尊面前,惹他皱眉。
但知晓群玉峰前大师姐明悟剑意,变异灵根,还得到宗门正统传承后,曾有过的洋洋自得都成了笑话。
鞭痕又开始火辣辣地痛。
冉霜蘅,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丧家之犬一样滚出群玉峰,非要让师尊不高兴?
往日就算师尊再怎么不满,她撒娇后也会展露笑颜。
今晚费了比平时更大的功夫,陆临渊只阴沉着脸进了密室,还将石门带上。
那是群玉峰她唯一去不了的地方。
季悠婉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二十年来绞尽脑汁讨好师尊,还有群玉峰的弟子,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为什么,为什么冉霜蘅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属于她的机缘?
四灵根真的就该低贱到尘埃里吗?
她盯着密室石门,平时的娇俏模样荡然无存,只有择人而噬的狠辣。
密室。
陆临渊面前浮着大堆玉简,每一片都记录了冉霜蘅接受传承时的剑招。
化神期的剑修,任何剑招看上一遍便能了然于心。
神霄御剑诀他看了百遍,剑式早已熟地不能再熟。
而将法力压制到炼气巅峰后,他无论如何都斩不出冉霜蘅那般精妙的剑气。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随手将玉简拂到一边。
这无疑是完整的剑招,他不得其门而入,应是缺了对应的心法口诀。
陆临渊想着法子,想将剑招和霜炎焚天剑诀结合。
但数不清的失败让他心力交瘁。
“霜蘅,你也要像融月一般,成为为师的心魔吗?”
恍惚间,“融月”二字被他呢喃了无数遍,神色越来越疯狂。
哪怕将沈融月的命魂抽离,化作季悠婉,让“沈融月”变成曾经他想都不敢想的,依赖自己的模样。
心魔依旧没有消解。
霜天悬剑……他确实二十年使不出了。
而且化神巅峰的修为也不再稳定,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合体期?
神霄御剑诀,他一定要拿到!
司墨宸处想都不用想,从他现身开始,两人就没有对付过。
传承玉简上定有着重重禁制,巧取豪夺也不是办法。
那就只有冉霜蘅了……
陆临渊眸光一凝。
在墨月峰时,司墨宸始终隔在他与逆徒中间,连两人直接的目光接触也无情隔断。
他能以神识感应剑招,却看不到逆徒的眼。
司墨宸肯定心虚了。
冉霜蘅八岁入山,二十年来替他打理灵峰上下,有许多弟子看着她长大,也有她看着许多弟子长大。
这里才是她的“家”。
陆临渊料定逆徒肯定无法与群玉峰彻底割舍,这才被司墨宸警惕至此。
“咚咚咚!”
石门上的敲击声将他从思索中拉出。
抬手解了禁制,露出的正是季悠婉担忧的脸。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说了多少次,我在密室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季悠婉轻咬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只是、只是心忧……是大师姐不要我们的,还有悠婉陪着师尊。”
陆临渊叹了口气,微笑道:“进来吧。”
看这张曾经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脸,似是真真切切地担心自己,陆临渊识海中沸腾的心魔稍稍安静了些。
季悠婉大喜过望,群玉峰终于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了。
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跪坐在师尊身侧。
“师尊在想大师姐吗?”
陆临渊摇头。
“怎么不是……师尊是不是不喜欢悠婉了?”
季悠婉心中一急,似是口不择言:“大师姐能做到,悠婉也可以的!”
不就是吃下五行道果,得了传承玉简么?
这些机缘给了她,她未必会比冉霜蘅差!
季悠婉纤指轻抚玉简,眼波流转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坚定与担忧。
似真的是徒儿担忧师尊心境有恙。
“师尊,丁师姐和江师兄刚刚来过了,他们也很担心你。”
她声音轻柔,却低着脑袋,不让陆临渊瞧见眼角暗藏的锋芒。
“他们说大师姐已能操雷御电,神霄御剑诀恐怕已登堂入室。”
陆临渊冷冷道:“她已被为师逐出师门,不再是群玉峰大师姐。”
季悠婉身子一颤,似乎被师尊吓到,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
“丁师姐和江师兄,也受过冉霜蘅的指点,江师兄似乎对她……心存仰慕。”
最后四字她故意停顿,果不其然陆临渊有了反应。
但这反应季悠婉很不高兴。
师尊并非如她期望的那般动怒,指尖轻敲案几,眸子微微眯起。
旋即又变成高山仰止的临渊剑尊。
她头埋得更低,唇角却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声音娇软。
“冉霜蘅向来面冷心热,让师兄师姐去求她指点,兴许能知晓她修行的真髓。”
师尊心中所想,她怎可能不知?
只装作无意提及,像在钩上穿了蚯蚓,等着鱼儿一口吞下。
“悠婉有心了,”陆临渊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来,“他们二人现在何处?”
“禀师尊,师兄师姐还在外面候着。”
季悠婉压着话间喜意,事情果真如她想的那般发展。
陆临渊将散落的玉简摄在手里,起身往外:“悠婉,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还是少抛头露面,惹他人置喙。”
“弟子明白。”
季悠婉低眉顺眼地答,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澄澈的依赖。
待陆临渊出了门,她在窗边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
看江城和丁雨薇恭敬接过玉简,她暗忖方才对二人的暗示果真没有白费。
却也暗自庆幸,她还好没把真实用意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