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皇帝万岁
1875年7月,柏林北郊
对夏尔·葛勒尔来说,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他在前线得到了晋升,军衔从少尉提拔为中尉,同时今天也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可没有人在乎夏尔的生日,就连他自己也不在乎。自1813年以来,法兰西的军队从未如此接近普鲁士的心脏,今天也是他们即将发动总攻的日子。
夏尔盯着手中的怀表,时针又跳动了一次,九点整了,距离他们向普军在柏林城下最后一道防线发动冲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也很感慨,在他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早已于凡尔赛宫登基为德意志皇帝,成为欧陆霸主,不过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可能有些太不同。
在柏林的东方,沙皇的军队正在渡过奥得河;在南方,奥地利军队紧追从开姆尼茨-德累斯顿一线撤退的普军。普鲁士人以为他们可以在七年战争中一样,在不列颠人的支持下对抗整个欧洲大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法兰西的皇帝并不想与进展缓慢的盟友分享夺取柏林的荣誉,所以针对柏林的强攻势在必行。
数日以来,法军的重型榴弹炮在一线战壕后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将要塞化的城市边缘化为废墟;小口径战防炮则将塞满钢珠的弹丸无情地射入普军防线内,将血肉撕碎。
飞艇在空中缓慢地前进着,并用精准的火力不断猎杀普军的火炮阵地,面对着漂浮在高空的新式武器,普鲁士人除了满腔的愤怒,完全没有反制手段。步枪够不着,火炮又没有射击角度,只能缩在工事下,祈祷炮弹和炸弹不会落在自己脑袋上。
在夏尔右前方十余千米处一团黑色的烟柱持续不断地升起,遮住了半座柏林城。黑烟的起点是施潘道要塞,柏林城西的门户,两日前,一枚从飞艇上落下的炸弹准确的命中了要塞内部的弹药库,瞬间杀死了要塞内的大部分守军。
剧烈的殉爆令要塞旁的哈弗尔河断流,形成了一座堰塞湖,停滞了法军从城西向柏林城的进军的意图。如此看来,似乎一条小河都比普鲁士人的军队更有用。
“注意敌我识别!殖民地辅助军即将投入战斗!”传令兵从战壕上沿跑过,“注意敌我识别!殖民地辅助军即将投入战斗!”殖民地士兵首先投入战斗,引诱普鲁士人的火炮开火,飞艇再精确地猎杀这些重火力,为法兰西正规军的进攻扫清障碍。
殖民地仆从军普遍被认为是不可靠、战斗意志低下的炮灰部队,让他们消耗敌人的精力和弹药是不错的选择,但他们无法肩负重任。在不久前的伊利比亚半岛,英格兰人带来的印度士兵在重炮轰击下肝胆俱裂,数千人在战场上溃逃,导致葡萄牙军队的主力被全歼,首都里斯本被西法联军占领。
“全员准备!子弹入膛!上刺刀!”夏尔命令着自己的部下,一周前他们的连长阵亡了,从那时起指挥连队的职责便临时落到了夏尔身上,直到今天他正式升职,“如果殖民地军队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就撤退,我们就把他们赶回去!”
夏尔非常厌恶上级在没有充足准备就让他们进攻的计划,如果继续挖掘交通壕,便能大大缩减他们暴露在敌人火力覆盖下行进的距离,可他只是基层军官,要么服从命令,要么上军事法庭。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住自己部下的性命,那就是让殖民地炮灰替他们送死。
“子弹入膛!上刺刀!”夏尔手下的士官们也传达起他的命令。
夏尔将怀表放回衣兜中,拿起靠在胸墙上的步枪。接下来的步骤他闭上眼都能完成,枪托轻触地,枪口朝向前上方,拔出刺刀,将它安装在枪口下方的卡笋上;抬起枪身,拉开枪栓,从腰间的弹药包中拿出一只装有五发子弹的桥夹,将桥夹中的子弹塞入弹仓内,合上枪栓,确保保险没有因为误触而打开。
没错,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奇怪且迅速。
法兰西帝国陆军的单兵装备相当超前,领先着时代三十至四十年,还有传言说某种能连续发射步枪子弹的枪械已经成功研制,将在年底小批量装备给帝国近卫军使用。这意味着除了夏尔,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穿越者,且身居高位。
魔法的存在弥补了工业水平的不足,跨时代的理论又令工业设计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这些成就让帝国在不同领域的发展均有显著的优势,大幅领先着盟友和敌人。
几分钟后,夏尔印象中衣衫褴褛、被军官赶上战场的黑人士兵并没有出现,相反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类似马场和农场中持久不散的牲畜味,减去排泄物发酵的酸臭气,再加上劣质香水的混合气息。
一阵阵由夏尔从未听过的语言组成的口号声响起,似乎全是用喉咙发出的音节,随后是士兵集合时密集地脚步声,但与军靴行走时发出的声响不同,倒像是骑兵的钉掌连续踩踏着地面。
一张被山羊皮毛包裹的人脸出现在夏尔眼前,褐色的眼睛、胡须一样的眉毛、有些弯曲的鼻梁、深色的嘴唇,翘起的山羊耳朵后是一对卷曲的山羊角,裤腿下是两只羊蹄,身高与人类相差不大。
山羊人,法兰西在阿维坎尼亚群岛殖民地的原生种族,它们好斗却缺乏反抗精神。许多山羊人摈弃了自己的原生宗教,也不愿意加入天主教会,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狂热地崇拜帝国第一位皇帝拿破仑·波拿巴,将他当作神明下凡。
阿维坎尼亚群岛是一片位于大西洋中的庞大岛屿群,最西端靠近不列颠人统治下的百慕大,最东端靠近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岛。
山羊人带着傲气直视着前方的柏林城,羊蹄修剪得非常精致,甚至用了金银来做装饰。身穿法兰西陆军上一代的蓝色大衣、红色长裤军服,从肩章和衣袖上的饰条来看,这只山羊人应该是一名少校军官。殖民地军队的军官通常都是由殖民者担任,看来山羊人是其中的特例。
山羊人军官发现了正盯着它看的夏尔。
它低下头,用非常标准的法语说道:“中尉,祝你们好运。”
夏尔向它敬了个军礼,回答道:“也祝你们成功,少校。”
他根本不需要做,殖民地辅助军与本土军队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军衔的差异不代表夏尔需要听从对方的命令,但那个山羊人军官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气场。
骄傲、不卑不亢。
“嘟——嘟嘟嘟——”整条战线上的军号被吹响,“嘟——嘟嘟嘟——”
山羊人军官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用它们自己的语言下达命令,亲自带领着自己的部下们跳过人类士兵们的战壕。
八千名山羊人辅助军以四列散兵线的队形开始向柏林城发动总攻。它们手持没有弹仓的栓动步枪,但弹药与法兰西帝国陆军士兵的步枪通用,均为7.5毫米的金属定装弹,这让殖民地辅助军的射击精度、射程都要优于普军的同类武器。
殖民地辅助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面对普军拦截炮火造成的伤亡丝毫不动摇,用生命为法军飞艇指示敌人的工事和火炮阵地。同时精湛的枪法和武器的代差,令它们可以在开阔地上精准地命中防线内的普军。
半个小时后,它们举着三色旗,在重炮火力支援下,直接冲破了普军的第一线防御阵地,超额完成了交给它们的任务。现在,是夏尔他们的回合了。
“孩子们!”夏尔所属部队的师长亲自来到前线,他是个有着花白胡子的凶悍角色,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混迹在战场一线,“我的孩子们!”
“七十年前!这支军队于奥斯特里茨痛击了帝国的敌人!在达武元帅的指挥下,我们是帝国最坚硬的盾!”师长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而是举起了带有部队番号的鹰旗,“而今天,我们将证明,我们也能是帝国最尖锐的矛!真正的法兰西男儿,将会比辅助军士兵更加勇敢!跟我来!”
上万名法兰西士兵跟随着师长走出战壕,作为第二波次的箭头,他们的左翼由萨克森和符腾堡人组成的莱茵邦联军队掩护,右翼则是由丹麦、波兰和巴尔干地区志愿者组成的外籍兵团。由于无法在狭小的战场上同时展开,他们的身后,仍有数万预备队在待命。
整个集团军的军乐团被聚集在一起,在战壕后不停地演奏《胜利属于我们》,乐声和炮声一起,响彻柏林上空。
官兵们分散成数条散兵线,在沉默中不断地前进,普军残存的火力很难对他们造成威胁。缓步前进是通过数公里长的无人区的唯一办法,如果不节省体力,将在短兵相接中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普鲁士人!你们逃走了吗?”有士兵在队列中高声发问,引得战友们大笑起来。
接下来散兵线中出现了更多的呐喊。
“毛奇是胆小鬼!”
“冯·罗恩只有一个蛋!”
“法兰西万岁!”
“‘懦夫’威廉是俾斯麦的婊子!”
“胜利属于我们!”
“腓特烈·卡尔只会尿裤子!”
“皇帝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