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河畔潜伏
都统府内,灯盏摇曳不定,将晁盖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他摩挲着座椅扶手,指腹感受着上面凹凸的纹路。
“此战当先给玄德记首功!”晁盖拍案,“若非他亲率将士先登破城,又献计瓮中捉鳖,我等安能如此轻易全歼金人骑兵?其他兄弟也当各有封赏。”
吴用手中鹅毛羽扇蓦地停住,他轻咳一声:“哥哥明鉴,只是赏银应先发士卒,玄德张榜严禁士卒入城后劫掠,此时当由哥哥亲自犒赏士卒,稳定军心……”
说话间,吴用眼角余光扫过刘备那件玄黑战袍。
衣襟处几处深褐污渍格外刺目,有金兵的,也有几个不听号令想要趁乱劫掠的梁山士卒的。
“是某疏忽了,我去去就回。”晁盖站起,腰间虎符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他大步走向堂外,铁靴踏过青砖的声响在长廊回荡。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堂内活泛起来。
众人看着刘备染血的战袍,想起他亲冒矢石、率先冲阵的英姿,又见他此刻端坐如松、气度沉凝,无不暗自折服,纷纷起身恭贺刘备刚来山寨就立下头功。
戴宗解开腰间皮囊灌了口水,袖中滑出支铜管,他指尖轻旋,倒出卷信件:“探子终于来报,昨日兖州金兵急行四十里,现驻汶水对岸四十里处。”
林冲抚摸着枪杆上新添的划痕,他偏头看向刘备,声音温和:“师兄在芦苇丛中潜伏整日,若再等下去只怕士气耗尽,金兵来袭,也无法发动突击,是否……?
吴用羽扇轻摇:“不如遣一员猛将领枪兵前去替换鲁智深?也让大师稍作休整,玄德以为如何?”
堂内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刘备,他正用一块素白棉布缓缓擦拭着雌雄双剑,剑刃寒光如水,在烛火映照下流转不定。
感受到众人视线,他手腕轻转,双剑‘锵’的一声同时归鞘,抬眼轻笑道:“军务调度,还是等天王回来再定夺为妥。”
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晁盖人未至声先到:“哈哈哈,何须等我?你二人智谋胜我十倍,自行决断便是!”
他推门而入,风吹的堂内烛火摇曳,虎目环视一周,最终落在刘备身上:“玄德,依你之见,派谁去最合适?”
刘备目光在堂内诸将身上一一扫过,戴宗掌管情报,不宜轻动,武松善使戒刀,花荣精于弓术,皆非对抗骑兵的最佳人选。
视线最终停在董平身上,这年轻人正捧着半块冷硬的胡饼大嚼,腮帮鼓鼓。
见众人目光投来,他慌忙吞咽,却因太过急促而噎住,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董平,”刘备温声问道,“伤势如何?”
嗤啦一声,董平二话不说,直接扯开染血的衣袍,肩头一道红痕,古铜色的胸膛上还缠着几道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他拍着胸脯豪迈道:“区区皮肉伤,算得什么!”
武松抱臂笑道:“好个愣头青!金人的骑兵可不是纸糊的?你这般模样,还能提得动枪么?”
董平甩了甩臂膀,做了几个刺枪的动作,肩上红痕未见有血渗出。
“不过是擦过皮肉罢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这点小伤,连我提枪的力道都削不去半分!”
刘备目光在他伤口处停留片刻,见他确实无碍,这才微微颔首。
他手指轻点地图上那片密林:“需分兵两路,董平率一千枪兵替换鲁大师正面迎敌,林教头领骑兵在此设伏策应。”
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若战事有变,可随时接应撤退。”
“好!就依玄德之计!”晁盖大手一挥,“董平即刻点兵出发!林冲率骑兵随后接应!”
刘备望着地图上密布的旗帜,眉头微蹙,这两日的谋划并不一帆风顺,他想起以前与曹军作战时,也是这般计划赶不上变化。
但大战略必须坚持!兖州来的这支金兵,定要全歼于汶水之畔,此战,注定要血染长河!
“小心行事。”刘备忽然按住董平的肩膀,他指尖传来的力道让董平一怔,“金兵今日必不会急行,多半会在对岸扎营,你可能要趴伏整日。”
“记住,战场瞬息万变,届时……”他深深望进董平眼底,“要信你自己的判断。”
董平抱拳时甲胄铿锵,笑着道:“哥哥放心。”粗糙的大手在刘备手背上重重一握。
转身时,刘备的战袍带起一阵风:“天王,兖州既调兵来援,城中守备必然空虚。不如令耿京拿下泰安后,即刻分兵围困兖州?或可动摇合围金兵的军心。”
晁盖眼中精光暴涨,当即扯过一张熟宣,狼毫蘸墨挥就军令。
朱砂印泥在烛下艳红如血,虎符大印咚的一声盖下。
“戴宗!”他抖了抖未干的信纸,“连夜送往泰安,不得有误!”
芦苇荡中的晨露在铁甲上凝结成珠,顺着甲片缝隙渗入内衬。
董平趴在泥泞的河岸,潮湿的泥土透过战袍传来寒意,他目送着替换下来的鲁智深部缓缓离去。
“全军隐蔽!”董平压低嗓音传令,一千长枪手立即分散隐入芦苇丛,惊起数只白鹭。
铁甲在午后的烈日下炙烤得发烫,贴身的单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探子们如鬼魅般在芦苇间穿梭。
“报,金兵拔营了!”
“金兵在二十里外下寨,正在埋锅做饭!”
“急报!金兵前锋距此不足十里!”
最后这条消息让董平一震,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立即示意亲兵传令全军备战,又派快马将消息飞报埋伏在密林中的鲁智深和林冲。
十里路程,金人一个时辰便至,董平握紧长枪,指节发白,这将是他首次与金国骑兵正面交锋!
申时的阳光斜照在汶水河面,碎金般的光斑随着波浪起伏,一队金兵塘骑出现对岸。
他们牵着战马在岸边徘徊,从马背上卸下成捆的牛皮和木板,又粗暴地推下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
这些百姓被迫脱掉衣服,战战兢兢的将绳子系在腰间,准备涉水渡河。
董平眯起眼睛,心中大呼不妙,他们竟然不寻找渡船,而是打算架设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