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缝共鸣

季遥站在私人飞机舷梯前，左手死死攥着琴箱带子。他原本以为会是经济舱，甚至做好了转机的准备，但程野派来的车直接把他带到了商务航空区。

“不上来？“程野的声音从机舱内传出，带着些许揶揄，“还是说季调律师恐高？“

季遥深吸一口气，迈上了舷梯。机舱内出乎意料的简洁，除了真皮座椅外，最显眼的就是角落里那架电子钢琴。程野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正往琴键上放一杯威士忌。

“别担心，起飞后我会收起来。“他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要来一杯吗？镇定神经。“

季遥摇头，选了最远的座位坐下。他昨晚几乎没睡，右手的疼痛像潮汐一样时起时落。现在这狭小的机舱让他无处可逃，程野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把右手给我看看。“程野突然说。

季遥猛地抬头：“什么？“

“你的右手。“程野放下酒杯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季遥的手腕，“我是付钱的人，得确认我的投资是否值得。“

季遥条件反射地挣扎，但程野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拇指精准地按在季遥腕关节最疼的位置，季遥倒吸一口冷气。

“尺骨远端陈旧性骨折，桡骨关节面不平整。“程野的声音突然变得专业，“肌腱粘连严重，难怪会疼。“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季遥，“医生怎么说？“

季遥用力抽回手：“永久性功能障碍。“

“他们总是这么说。“程野轻哼一声，回到钢琴前，“我十五岁那年，维也纳的专家说我左手小指神经损伤，永远弹不了李斯特。“

他忽然弹出一串华丽的音符，左手小指在最高音区灵活地跃动。“看，医学奇迹。“

季遥无意识地揉着右腕：“我和你不一样。“

“确实。“程野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行，弹出一段忧郁的旋律，“我失去的只是一个梦想，你失去的更多。“

季遥僵住了。那段旋律是他改编版的《梁祝》，从未公开发表过，只在车祸前一个私人聚会上演奏过一次。

“你怎么会——“

“我说过，看过你所有演出视频。“程野没有回头，“包括那些非公开的。“

飞机开始滑行，季遥的胃部随着攀升的弧度紧缩。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右腕钻心的疼痛，还有医生平静的宣判：“可以正常生活，但专业演奏不可能了。“

“睡会儿吧。“程野的声音忽然靠近，一条毛毯落在季遥肩上，“到巴黎要十一个小时。“

季遥睁开眼，发现程野近在咫尺，身上带着松木和雪莉酒的气息。他的睫毛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扇形阴影，让季遥想起自己曾经最爱的某首夜曲。

“为什么是我？“季遥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

程野看着他，突然伸手拂去季遥额前的一缕碎发：“因为只有破碎的人，才能听懂我音乐里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