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先生来访
晚上放学，虎子一路跟着方原叔侄俩，他不明白从课堂上一觉醒来，怎么大家看方原的眼神都充满敬畏？
“阿符，你是不是吃了戏文里唱的灵丹妙药？”
方原乐道：“什么灵丹妙药能有你家猪肉香，嗯~最好是与辣椒同炒，那叫一个地道，什么灵丹都不换！”
一提起吃的，虎子顿时两眼放光，不过辣椒是什么椒，他只知道花椒。
方原叹道：“辣椒是让你又辣又过瘾的食材，可惜大明还没有，唉！”
辣椒是万历时期才传到国内，方原前世无辣不欢，此时的餐桌没有辣椒，这不能忍！
单凭这一点，他也得科举入仕，主导开海，探索新大陆！
方存义也好奇道：“大明都没有的食材，叔叔怎么就知道？”
方原点了下方存义额头。
“叔叫得挺顺溜嘛，哈哈~”
方存义不禁小脸一红。
“我在书上看到过，说是海外极东之地有大洲，其上物产丰饶，辣椒便是特有物产之一。”
方存义和虎子毕竟是少年心性，一听是海外异邦，顿时见猎心起，非拉着方原再多讲讲。
方原便一路闲话，从武王伐纣，讲到殷商遗民东渡海外，再到本朝太宗时郑和下西洋，直听得两人如痴如醉。
临到分别，虎子恋恋不舍离开，方存义则对方原一脸崇敬！
“叔，侄儿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坐井观天，不识真佛！以前我埋怨你让我在社学抬不起头，现在想想当真可笑。”
方原揉着侄子的头道：“以前我也没尽过作叔叔的本分，那咱们就一笔勾销，向前看可好？”
方存义重重地点头：“嗯！”
饭案上，嫂嫂早就张罗了一桌好饭，等叔侄俩吃完，方琼才姗姗而归。
方原问道：“大哥今日为何迟归，饭菜都凉了。”
方琼笑道：“无妨，我已用过饭。”
王氏凑近嗅了下，嫌弃道：“怎一身酒气，和谁厮混去了！”
方琼忙解释：“文会堂新编了一部说唱词话，让我试刻，掌柜的对我技艺满意，约定每刻百字八分银，绣像另算！那帮帮佣非拉着我饮酒恭贺…”
王氏脸上顿时有了喜色：“比平常还高？文会堂怎这么大方？”
方琼一脸得色：“我既能写版又能刻版，且我刻的赵体字形神俱备，价自然最高！”
赵体字便是赵孟頫的字体，明朝中前期的图书都流行用赵体。
王氏掐了下方琼胳膊：“喝点酒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怕兄弟笑话。”
方原道：“嫂子哪里话，大哥的手艺好有目共睹，也是他文会堂识货。”
兄嫂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方刊匠可在家？”
方原和方存义立刻就听出来，这是吴先生的声音。
两人齐齐一愣，先生又来家访了？
兄嫂忙去开门，将吴先生请进屋内。
方琼有些不安，王氏也有些惴惴。
他们不知道方原今日在社学的种种，还以为吴先生又是来劝方原退学的。
方琼道：“先生还没用饭吧？家里的快去给先生热饭。”
王氏忙应承着去做。
吴先生摆手道：“不必，我特意饭后过来，就是不想麻烦。”
王氏道：“那我给先生沏碗茶去。”
方原和存义都过来给先生见礼。
只听吴先生指着方原道：“你们方家真是出了个好苗子啊！”
这话落在方琼耳朵，却变了味道。
是方原闯了祸，先生在兴师问罪？
啪的一声，茶碗碎裂。
王氏急道：“阿符是有些痴愚，但很听话的，求先生再给他些机会，切莫赶他出学！”
“是啊！”方琼亦道。
方原感动之余，又不觉好笑，好嘛误会了不是。
吴先生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都是自己惹出的误会，赶忙解释：“我昨日也是气恼，讲了昏话，贤伉俪切莫会错意！”
方琼夫妇这才明白，先生真是在夸方原。
怎么个事？
方存义一脸喜色讲了方原今日壮举，登时把方琼夫妇惊得目瞪口呆。
娃真开窍了？！
吴先生感慨道：“此等璞玉，我都教不了喽！”
方原赶忙道：“老师哪里话，学生的学问还不扎实，尤其作文一道更是不通，怎能离开老师的教导！”
吴先生哈哈一笑：“你既向学，我又如何不肯教？”
方琼夫妇见方原与先生师生和谐，自然快慰，暗道幼弟总算长大了！
吴先生对几人道：“我来也不是旁事，一为昨日之事告罪；二嘛，县里礼房传过话来，本月末县尊会来南市视学，各社学都当有所准备，我有意让方原在那日讲书，不知可愿意？”
此言一出，方琼和王氏无不高兴得合不拢嘴。
能在知县老爷视学时讲书，这是何等荣耀！
若是入了知县法眼，那对方原今后进学有莫大益处！
方原躬身拜道：“学生谢过老师提携！”
吴先生笑道：“那你便好生准备。”
次日一早，吴先生尚在社学草庐，孙永业就找了过来。
“先生好，这是我新作的文章，请先生点评。”
吴先生看着一脸自信的孙永业，并未多言，拿过文章便看。
片刻道：“嗯，看得出你是下过功夫的...”
吴先生的话，令孙永业更加得意洋洋。
“那月末知县大人视学，可否仍有学生讲书？”
吴先生眉头一皱：“谁告诉你县尊会来视学？”
孙永业带着几分炫耀道：“家父与衙门有些交情，他告诉我的。”
吴先生有些不悦：“讲书之人当品学兼优，方原长于讲经解文，你可能胜过他？”
孙永业脸色一僵，顿时如遭雷击！
先生言外之意，不就是选定了方原，而自己不如他远甚！
又是方原！怎么他总是压自己一头？
孙永业失魂落魄地出了草庐，他身边那几个跟屁虫立刻围过来。
“小郎君如何了？先生是不是夸你来着？”
孙永业咬牙切齿：“先生选了方原！”
那几个童生面面相觑，社学的天真的变了。
“小郎君莫恼，要我说，咱们人多干脆揍他一顿！”
“对！”另一人附和，“让他知道谁是社学的老大！”
孙永业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个提议让他大为意动。
今日的教学波澜不惊，及至晚上下课，吴先生叫住方原。
“你昨日不是说不精于作文，那今后多留半个时辰，我单独辅导你如何？”
科举考试最重要的便是作四书义、经义文章，而这类科举作文，方原还真不会写，当即应承下来。
孙永业看着让他妒忌眼红的一幕，咬碎了银牙，暗道：“既然如此，休怪我手狠，先把方存义打服，再狠狠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