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浊煞:从河伯新娘开始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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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洪水

姜袪邪越想越是畅快,乐得放声大笑——

先前被这老妖婆当鱼食喂了七八回,这回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伴着笑声,她眼底的那抹猩红,忽而泛滥,漫出眼眶。

霎时间,神婆的尸骨开始融化,“滋啦”一声就跟热油泼雪似的,皮肉筋骨皆化做粘稠血雾。

姜袪邪原本正踩在神婆身上傻乐呢,冷不丁一脚踩空,差点就栽倒在地,再摔一个狗吃屎。

人都还没来得及站稳,那血雾跟长了眼似的全往她天灵盖里钻,百会穴像是被火烤了一样,疼得她哎呦叫唤。

一段斑驳记忆,顺着那血雾,一道钻进姜袪邪的脑子里——

这老虔婆原是个走村串寨的神棍,勉强算是个要门中人,自号“阴山纸母”。

平日里她盗用阴山宗的名头,用鸡骨占卜诈称通幽,唬弄无知村夫,天下未乱时,以厌胜禳解、野祀淫祭为生。

此人虽无大能,却于纸扎剪纸一道上,略通三分通灵诀窍。

如今这点微末本事,也全便宜了姜袪邪。

她俯下身,靴尖挑开神婆褪下的衣袍,取出一对童男童女纸偶,将那些根本没用的黄符全部甩去一边。

但见那对童男女活灵活现,圆圆脸笑眼迎人,额头处一点红痣,却是血色暗沉。

姜袪邪瞬间怒火中烧,大骂这丧尽天良的老畜牲,到底还是死得太容易了!

那老婆子的记忆里,这暗沉红痣,乃是以草茎蘸血点窍而成。

而这血,更是大有来头——

三更天,童男女,铜盆接血不能哭。

中元夜,子时生,丧命必要笑出声。

姜袪邪低头细看,那童男女纸偶虽笑容可掬,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怨煞青气。

本事不够,人命来凑,江湖骗子,所行所求不过谋财害命。

越是看那记忆,姜袪邪就越是恼火,牙咬得咯咯响。

要是阴曹地府能寄快递,她非得寄个满清十大酷刑不可,再捎八百斤大粪过去。

可转念一琢磨,姜袪邪又觉得可笑。

这些血乎刺啦的糟心事,不过是她梦里编排来折磨自己的戏码。

话虽如此,但心中那股郁气却怎么也消不下去,空气凝滞良久,姜袪邪终是哀叹一声:

“真是晦气,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姜袪邪这十七年来睡得就像块棺材板,闭眼睁眼就跟拉电闸似的干脆。

可这一做梦,就是要命啊,简直比国产恐怖片带劲百倍!

这天才刚沾枕头,就扑通一下掉进洪水里呛水;明天再碰枕头,就能让人从花轿里拽出来抹脖子,血滋得跟过年杀猪似的。

最邪门的还是那些水鬼,青面獠牙地往身上扑,一拥而上把人撕成碎片,疼得她直抽抽。

这半个月下来,生生把个暴脾气磨成了火药桶,怒火攻心之下,索性抱着斧头睡觉。

嘿,竟然还真就让她带进梦里来了!

姜袪邪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现代高中生,对古代题材又不感冒,顶多看过几部古装剧,读过几本穿越小说而已。

怎么就能梦到如此诡异、如此真实的古代世界?

姜袪邪扪心自问,她也没这个知识储量啊,可现在要是给她一张纸一把剪刀,她还真能剪出无数花样。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顺手狠掐了一下大腿——

“疼死我了,这梦还不带醒的?靠!”

突然,水面跟开了锅似的,咕嘟嘟冒出几百个鱼泡眼,千百双鬼瞳自漩涡间浮起。

这些水漂子,脸白得跟纸扎人似的,眼珠子早让河泥糊成了死鱼目,直勾勾盯着岸上,换做常人,早就被吓破胆了。

但姜袪邪毫不畏惧,立刻回瞪一眼,叉着腰嚷嚷:

“看什么看,有本事上岸练练!”

她心里门儿清,这帮鬼东西要是能上来,早把她撕成碎片了,哪里还会这样幽怨的瞪着?

水鬼虽不能言,但那死鱼眼比冰坨子还冷,姜袪邪毫不退让,目光越发凶狠。

不过就是她梦里的东西,还敢造反是不?

水波晃了晃,像是无数声冷笑,似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一双活人眼,当然是瞪不过千百双死人眼睛的。

浮在水面上的溺死鬼越发多了,姜袪邪实在架不住几百双白眼仁跟冰锥子似的扎人,转身装模作样的挥挥手:

“走啦,不用送了。”

说是走,其实是踩着两坨黄胶泥狂奔,她鞋底粘的泥都够砌个灶台。

等终于扑上土坡时,姜袪邪已经潦倒的就像个乞丐,人早就筋疲力尽,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求生欲可谓极强。

也是这时,立于高处后,她完全看清了、这个让她数次丧命的鬼地方——

滔滔恶水间沉浮着残垣断壁,死畜骸骨在漩涡中时隐时现,成排房梁似蜈蚣百足,随潮涨潮落起伏不定。

不难看出,此地也曾是人烟稠密之所。

浊流炸开时,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完了完了完了!”

长到十七岁,姜袪邪真是人生头一次,见到洪水肆虐的场面!

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妖怪。

咔嚓一声雷劈开水面,浊浪分作两壁,洪涛中窜出条肋生肉翅的怪鱼。

那怪鱼的身板比卡车还大,挥动翅膀就掀起滔天巨浪,青黑鳞甲泛着尸斑般的紫晕。

最要命的是,那对翅膀竟然不是摆设,只见它低飞于洪水之上,直扑姜袪邪而来。

“我靠靠靠!!!”

看到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姜袪邪人都快吓傻了,转过身扭头便跑。

她握斧的手青筋暴起,十七年来头次尝到这种滋味——

恐惧在胃里翻腾,杀意却在骨髓里沸腾。

天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想停下脚步,挥着斧头把这怪鱼的脑袋砍下来!

“砍你大爷!”

姜袪邪怒锤自己不正常的脑子,边跑边抽自己耳刮子:

“它一口吃掉我的头才对吧?蠢脑子,正常点!”

终究是求生欲压倒杀意,理智胜过本能,姜袪邪玩命似的向前跑去,肺管子火烧火燎地疼。

但人腿,怎么跑得过洪水天灾?

姜袪邪甚至不是溺死的。

“来啊!”

眼看退无可退,她突然转身怒吼,鲜红斧刃划出弧线,劈中鳞片后,仅留一道浅浅印痕。

而那印痕,转瞬即逝。

离得近了,姜袪邪终于看清,原来这大鱼浑身的鳞片,皆是青黑紫色的指甲,而那对翅膀,则是用头发缠绕而来。

而那怪鱼张开血盆大口时,她更是看得清楚,鱼嘴里,塞满了人的牙齿,老人的黄板牙,孩童的乳牙,还带着血丝的门牙...

腥风扑面时,姜袪邪突然明白——

原来这滔天洪水,不过是这怪鱼嘴里的哈喇子!

她正要骂街,那满嘴人牙喀嚓一下咬下来,水面上那群无甲无齿的浮尸,也终于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