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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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神器自晦

喻公庙前,王家三口走后,又是有陆陆续续的山民前来。

陈腴大致知道了他们的“诚心”不足,陪同礼敬之时也少了些殷勤。

反正能有香火就行了,权当他们论迹不论心嘛。

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面上香客,实际食客”的淳朴山民。

陈腴又见到一位贵客,一脸惊讶。

是身无长物的吕嬴,吕先生。

陈腴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恭敬行礼。

吕嬴也是一丝不苟地回礼,笑道:“打扰了,我不事庖厨,今日李府的三位厨司师傅都在山头襄办喻公诞,便只能不请自来,打算厚颜蹭饭两顿。”

陈腴只觉是意外之喜,态度恭顺道:“吕先生言重了,是我失了礼数,没有登门相邀,委实是不敢想您能来,喻公庙也是蓬荜生辉。”

吕嬴摇头,“我算哪门子贵客?不过一个小小县学教谕罢了,依我看,今日够分量的大人物,怕是不少呢。”

陈腴总对吕嬴的话刻意解读。

暗自思忖,还有什么大人物?

心道,“老喻这一场圣诞,不会山雨欲来吧?”

不过他也是放心托胆起来,毕竟靠山老大来了。

吕嬴虽然并不点破身份,但陈腴自以为两人对视一眼,便是目交心通,心照不宣了。

多半是给自己站台来了,难道还真冲吃白食啊?

吕嬴微笑道:“我是空手来的,而且身上没钱,方便赊香不?”

“吕先生哪的话儿?求之不得啊!”

陈腴赶忙侧身相引吕嬴。

两人在喻公庙敬拜了一番,陈腴见他毫无倨色,对待喻太公也是一板一眼地行礼。

就在走到北方露筋娘子像的时候,吕嬴居然也要敬香。

陈腴却是不得不出言制止。

“吕先生,这位就不必了,您别折煞她了。”

吕嬴一眼就看穿了里头鸠占鹊巢的姬月,摇头轻笑。

“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我对她无求,便是无相礼拜,谁也不欠谁,无非循守进庙拜神的涂辙罢了。”

陈腴这才点头,只是莫名觉得这是违心话。

毕竟在陈腴先入为主的印象里,自己早年是个屡屡犯禁的戆头,而这位“护犊子”的吕先生,自然也不会是个规矩人。

礼敬完毕之后,陈腴也没了话头。

吕嬴却笑着开玩笑道:“我看你会给别家善信送些符箓,是因为我的香烛没花钱,所以我没有吗?”

陈腴闻言错愕一瞬。

这小玩意儿,吕先生也看得上?

“有的有的!”

陈腴些微羞赧,快步走到摆放符箓的八仙桌边,问道:“吕先生是要哪些符箓?”

吕嬴走近一瞧,还真细细甄别起来。

最后说道:“就这张五路财神符吧,毕竟我是个穷酸书生,讨个彩头。”

陈腴便拿起一张财神符,双手递上。

吕嬴也是双手接过。

符箓上头没有敕令,更没有勅令。

只是用云篆写着五个“复文”。

招财进宝、日进斗金、五路进财、财源广进、财路亨通。

吕嬴笑道:“你这个字……”

陈腴赧颜道:“蹩脚了些,不入吕先生法眼。”

吕嬴摇头,多此一问,“你今年几岁?”

陈腴如实道:“虚岁十八。”

吕嬴点点头,“那不算差,比我十七岁的时候好多了,你要知道,一般头脑灵便的人,字大多不好看,因为字如其人,容易出格。”

陈腴又是陷入沉思,兀自分析起来。

比曾经李夫子学堂上,作答历届科举试题的经义阐释、策论分析还要认真十倍百倍。

吕嬴看他那模样,也是笑道:“我给自己挽尊呢,你可别多想。”

陈腴点了点头,自然不会不多想。

片刻之后,又是有几家山民相随至,陈腴分身乏术,便对吕嬴歉然道:“离开席还早呢,这边庙小,连安坐的地方都没有,吕先生不若先回去吧?”

吕嬴一歪头,促狭道:“赶人?”

陈腴摇头不迭,“不敢,不赶!”

吕嬴温和一笑,“不用管我了,今天也算山中同庆的大日子,我自己逛逛便是,顺带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陈腴也不敢忤逆他,只得又走脱开去,招呼别的“食客”。

……

沿溪涧而行的山间小路上。

名叫陈故的老文生拉扯着愁眉苦脸的神会和尚。

两人脚程不慢,陈故却是依旧不满。

催促道:“神会法兄,能不能再走快些?还要探探那镜子窟的虚实呢?这一来一回,好些时间,耽误了开席咱们都吃亏啊。”

神会和尚叹了口气,说道:“你倒真好意思。”

陈故乐呵道:“和我徒孙有什么可见外的?”

神会和尚无奈道:“我是说我……”

陈故装傻充愣,“你脸皮厚,没关系的,不用不好意思。”

神会和尚无语发笑,“难怪你学生不放心你一人出来,真是长了张到哪儿都不肯吃亏的嘴。”

陈故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看你一人在报本禅寺待着无聊才勉为其难答应与你同行一场。”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看到不?一把蹈虚天人的佩剑,霜刃未曾试,如何不当恃持?”

神会和尚闻言面色微变。

不是惊骇,而是飞剑有灵,老友既做了引荐,他自然得招呼。

“失敬失敬,还不知这剑唤名是何?”

陈故笑道:“银钩。”

神会和尚点了点头,确实像是陈涉祭酒的风格。

“幸会幸会!”

神会和尚不懂恭维,憋了半天,观剑识器,只说出八个字来。

“铦利异常,锋芒不露。”

恰如其分却又一针见血。

陈故轻哼一声,假意找茬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阴阳怪气我?好一句前后矛盾的骈语。神剑锋锐,偏偏在我身上,就是无主而自晦了?”

神会和尚点头,没有辩解。

下菰学宫双陈,前任祭酒陈故与现任祭酒陈涉二人,占尽三端之妙。

所谓三端,便是文士的笔端、武士的锋端、辩士的舌端。

前者只占了舌端,而后者书剑双绝。

陈故也不置气,笑呵呵道:“什么劳什子‘银钩’?茂流取名都不会,偏偏谐音‘阴沟’,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此言一出,他腰间无锋的仪剑更是晦暗,乃至生出铁锈。

陈故顿时急眼。

“喂喂喂,给点面子行不?都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为了你,连玉佩都摘了,别这么小心眼儿。”

一旁神会和尚无奈摇头,“它没直接飞走就算给陈祭酒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