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吕福贵从小汽车的驾驶位置上费力钻出来时，杜媚娘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她那时应该还叫杜四丫。当时《一代女皇武则天》还没有引进，即便引进了，全镇也只有一台16寸显像管的黑白电视机，而且基本收不到任何信号。这台电视机还是当年姜老支书带领大家一起建水库，被县里评为先进个人后，用一张电视机券换来的。但一台黑白电视机要三百块，谁家有这个闲钱？后来为了让大家可以看一看新闻，及时了解外部信息，村委拿出压箱底的钱把它买回来，一直作为村委最值钱的公产放在村公所里。

那时候村里大伙开玩笑，娶个媳妇儿才花不到三五十，一个电视机得十个八个媳妇来换！那还不如娶十个八个婆娘回家带劲儿呢！当然，这是山里人朴素的价值观，但电视机确实是个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的玩意儿。可吕福贵一下子带回来两台！一台21寸带遥控的彩电，另一台是18寸手动的。更绝的是，他还带了两台录像机和大量录像带。后来镇民才知道，这小子带回来的录像带里有一大半是18禁，这些东西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县，使得那几年社会治安迅速败坏，大量出现针对妇女的犯罪案件。而吕福贵则靠着开放映厅赚得盆满钵满，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杜四丫就是在那段时间开始和吕福贵厮混到一起的，天天看18禁的杜四丫没花多少功夫就把那时的吕福贵搞得五迷三道，很容易就答应了以一台彩电、一台洗衣机、一台大冰箱以及一台录像机和一辆幸福牌摩托作为彩礼娶她做填房。这个彩礼在当时的西京城都是轰动的，很多大领导家娶媳妇嫁女儿都凑不齐这么多东西。当时的杜四丫感觉她是整个西京嫁得最好的姑娘了，没有之一。可结婚以后她立即了解到她这张饭票的对价。

作为一个对成本极其敏感的商人，让吕福贵花如此大价钱娶个婆娘，而且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类型，那必然是有特殊用途的。在和杜四丫的长期接触中，他发现这个女孩子有一些那个时代大部分女人没有的“开放”，她非常渴望在异性面前展现自己的媚态，而且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只要遇到一个男人，无论年龄，她都会尽量搔首弄姿去诱惑对方。但那又不是单纯的下贱，而是一种本能的需求，就像人要吃饭喝水一样。有一个这样的女人跟在身边，对吕福贵那些基本都写在刑法里的事业非常有帮助，她可以帮他编织起一张关系网，只要这张网够密够厚，就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当然，冰雹除外。

于是，两人刚结婚没多久，吕福贵就把杜四丫弄到了西京，这样既可以把她和自己的娘家人隔离开，又可以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学会放下那本就不多的廉耻。果然，事实证明吕福贵有识人之明，杜四丫没做多少思想斗争就接受了现实，并且能够主动配合吕福贵的业务发展，提前“结交”可用的关系，帮他老公渡过了一次次“事业危机”。她一直认为这天下是两个人一起打下来的，吕福贵应该从一而终。可人家吕福贵只是把她当成用钱买来的工具，用坏了或者不合手了是可以丢掉换新的。

但这个姓程的畜生却让“业务娴熟”的杜四丫都有点接受困难，因为实在太变态。

这瘦子不知道是那方面有病还是体质虚弱，在办人事方面有点力不从心，基本都是秒杀，字面意义的秒。可他又是一个极好强的性子，在那方面表现不佳后，面对同样尴尬的对手，他基本会立马暴走。暴走的方式就是用各种手能触及得到的工具，来殴打上一秒还在和他交欢的异性。那次他亲自来索贿其实就是冲着杜四丫去的，因为杜四丫当时在一些小圈子里已经打出了名声。当然，绝对不是什么贞节牌坊，而是身娇、腰柔、易推倒。这让什么好处都要占够，否则就是瞧不起本官的程瘦子亲自下场来收账。本来杜四丫也就是半推半就、奴家不敢的老套路，没想到就在那推搡摩擦过程中，瘦子就缴械投降了。杜四丫当时还很稚嫩，不懂得要顾及官老爷的颜面，心想虽然没有把事办成，但也都坦诚相见了，大家一家人不用一本正经的，所以就轻笑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她这是把火药库给点了，程瘦子不但气得几近癫狂，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就对吓傻了的杜四丫一顿暴打，打得她头破血流，额头上还留下一道一指长的伤疤。

还好吕福贵正巧回来，程瘦子怕对方鱼死网破，把事情闹大，就一溜烟跑了。而吕福贵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随便安抚了一下杜四丫就算过去了。这件事后，杜四丫就开始和吕福贵貌合神离了，双方的关系也彻底变成了“商业合作”。而程瘦子则变成了杜四丫的仇人，有机会要往死里整的那种。

“今天是哪阵风把程大局长吹到我们这个小店来了？”杜媚娘把发音调回到工作状态，面带不屑地讥笑道。她其实知道程瘦子已经在市局大处长的位置上做稳几个月了，但就是假装不知，依然叫他程局长。她就是要利用对方好强的性格激怒他，因为现在的她有这个底气。

“听说上次在西京大饭店举办的零售服务业从业者研讨会，你们这个娱乐城没有派人去啊？”程瘦子之前根本不知道过去在他辖区开黑店的这对夫妻已经鸟枪换炮了，上次也没有给他们发请帖。而且他知道这市里有几家比较大的外资、侨资和内资的大酒店、大饭店和娱乐城是不能随便动的，这里面不知道会牵连出什么大人物来。所以，他也识相地不把它们列入猎物名单里，虽然这些猎物肥得流油，但瘦子高攀不起啊！而当他看到这娱乐城的法定代表人是杜四丫时，他感觉这块肥肉说不定可以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