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洗
熊清心乱如麻，逍遥子的前尘往事与他并无多大干系，他也着实不知逍遥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他折中地喊了一声“救命”。
王员外：“……”
王员外示意手下稍微让开一点，挤进去，重重跺了熊清一脚。熊清猝不及防惨叫出声。
逍遥子猛地抓紧椅子扶手，大声道：“住手！”
王员外再次露出满意的表情，命令手下拿来纸笔，交给逍遥子。他则从袖中摸出一个造型诡异的黑色圆筒，抵在逍遥子颈后，再让手下通通散开。“要是你敢多动一下，你得死，那小子跟着你一起死。”王员外低声威胁道，手指压上圆筒的机关。
逍遥子沉默落笔。
熊清看不见他在写什么，只见站在他背后的王员外眉头越皱越紧。等逍遥子停笔，王员外忍不住道：“这几味药我配过，毒性太烈，人撑不住。”
逍遥子神情黯然：“配制方法自然有所不同。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先告诉我，我再说。”
王员外脸色沉了沉，忽然俯下身，在逍遥子耳边极快地说了一句话。
熊清发现逍遥子脸上起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就像那天他感受到的剑气，冰冷刺骨，煞气迫人。
王员外拍拍逍遥子的肩膀，笑道：“其实你大概猜到了罢，何苦要我亲口说出来。”逍遥子一动不动，良久，忽然长叹一声：“多谢。”
说时迟那时快，逍遥子人影一晃，而后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在厅堂中央炸开！白烟中逍遥子已回身扭住王员外手腕。王员外竟被他凌空掷了出去！
正正朝着熊清的方向！
熊清眼见一个胖子朝自己飞来，一口气顿时哽在喉咙里。围住他的王家人一下子乱了手脚，五六个人一齐迎上前去想接住王员外。
谁料王胖子情急之下拨动机关，一团火焰就在熊清身边炸开。熊清吓得狂吼一声，突然发觉身子已恢复知觉。他连忙爬过纷乱的人腿，往逍遥子那边窜去。
逍遥子此刻已被数人围攻。王家人擅使双刀，刀法刚烈，一片白光像道网困住逍遥子。熊清一把抓起地上逍遥子的长剑，狂叫一声：“师父！”用力扔过去。
逍遥子纵身一跃接住剑，仰头大笑，长剑出鞘！
熊清赶紧抱住脑袋，趴在地上。寒风掠过，倾盆血雨哗啦啦浇落到他身上，伴随着声声被打断的惊叫。片刻之后，熊清周围倒了一片人，血流成河。他不小心吸了一口污血在嘴里，呛得咳嗽。
好不容易挣扎着跪起身，他又被人重重一踩，哇的一声拍在地上。熊清扭头看时，竟是逍遥子借这一踩之力，蜻蜓点水般向逃出大厅的王员外掠去。
王员外被手下倒拖着往外跑，眼睁睁看着逍遥子剑光逼近，忙举起那黑筒，对着逍遥子按下机关！
电光火石一刹，逍遥子竟不闪不避，一道冰冷剑气迅如疾风，迎头劈下！嘭的一声，一团火焰半空炸裂，逍遥子身形未停，穿火而过！火焰掠过他两侧又霎时合拢，热浪激得他长发飞舞，竟如火神降世！
王家人纷纷呼啸着举刀挡在王员外身前。
逍遥子一横剑，剑气陡盛，直如夜幕迫降般冰冷绝望。他的身影迅速融入一片血色，一时刀剑相撞，剑气过处，血光飞溅。
王员外三枚霹雳弹用完，看情形不对，翻身往外逃。
他背后的王家人纷纷倒下，垂死的惊呼声中凌厉光芒一刹那显现，一刹那消失。
王员外停下脚步。
熊清倒抽一口冷气，他看见逍遥子站在王员外身后，一言不发，抽回长剑猛地一甩，一串血珠飞到地上。
王员外捂着脖子，发出急促的喘气声，然后慢慢跪倒，脑袋偏向一边。血从他的脖子上奔流直下，迅速染红半边身子。
逍遥子低头看着王员外的尸体，突然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似在泄愤。踹了几脚后他提着剑气势汹汹向前，迎向更多的王家人。
熊清一心一意趴在血泊中装死，万分紧张中居然感觉到一丝好笑。逍遥子踹那几脚好像是在报之前王员外羞辱之仇。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逍遥子头也不回冲进王家人的包围。
屠杀。
熊清只能想到这个词。
似有夜幕笼罩了整个王府。一道剑光如勾魂无常，所过之处人们凶猛地咆哮，而后惨叫。鲜血向四面八方喷射，倒下的人几乎可以溅起血花。有人摔倒在自己同伴身上，有人仓皇逃命，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
凄厉扭曲的惨呼不绝于耳，时远时近，更有断断续续的火器之声，房屋着火的沉闷轰响，间杂而起。
熊清极度惊恐地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来到了人间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王府里的声音总算消失，唯余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路人的惊叫。
熊清战战兢兢起身，迎面看见逍遥子从火光中走过来。他一袭白衣已全部染红，长发凌乱，手中剑不停滴下鲜血。
逐渐迫近的威压让熊清胆战心惊，几乎出不了气。逍遥子那副模样，好像随时会将他斩于剑下。
逍遥子一步一个血脚印，踏进厅堂，走到熊清面前，忽然甩了一下剑，一条血线斜着飞出。熊清情不自禁一抖，浑身力气竟被抽空。如果逍遥子杀红了眼要对他下手，他只能等死。
谁料逍遥子笑了：“怎样，想学这手功夫？”
听了这话熊清已不知该作何表情，颤声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逍遥子左右四顾：“走什么，外面人都围满了，出去就会被踩死。”
熊清坐在地上张大嘴：“那怎么办！”
逍遥子忽然抬起头，对着梁上道：“下来。”
熊清忙跟着望去，只见梁上一对小小的绣花鞋荡来荡去。随即一张俏丽的脸蛋探出来，咯咯笑道：“逍遥先生果然厉害。”
“阿莲？！”熊清惊叫。这少女竟不知何时攀到梁上，躲过一劫。
逍遥子倒未大惊小怪，反而笑道：“原来是王员外的婢女。”阿莲晃动足尖，瘪瘪嘴：“那肥猪也配用我这样的婢女？”
逍遥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姑娘——”
阿莲打断他：“想问我哪条道上的？别做梦了，我不会说的。我反正不是王家人。”
“——可否下来说话。”逍遥子道。
阿莲脸有点红了，大声道：“偏不下来！下面那么脏，污了我的鞋。”
逍遥子点点头：“哦。”说着把熊清拉起来。
阿莲瞧了他半晌，终于沉不住气：“喂，外面都是人，说不定官府的人也要来了，你们就这么出去？”
逍遥子道：“不劳姑娘挂心。”
阿莲忽然从梁上一跃而下，竟是身轻如燕。她踩着满地尸体，面无惧色，几步跳到逍遥子跟前，仰头瞪着他：“我还偏要挂心。”她露出点得意的微笑：“你不知道吧，这里有间极隐秘的密室，你们可以藏进去，等到晚上外面人少了再逃。”
逍遥子道：“多谢，我自己去找。”拖着熊清就走。
阿莲气得跺脚：“你这人！”赌气转身欲走。逍遥子忽而回头一笑：“玩笑罢了。还请姑娘带我们去吧。”
阿莲看着他的笑容，一下怔了，脸上又飞起一团红晕，还嘴硬：“便宜你们了！”
逍遥子拖着熊清笑嘻嘻跟在她后面，还转头取笑熊清：“我跟她说话，你脸红什么。”熊清恨不得一巴掌捂住逍遥子的嘴。可是阿莲已经听见，回头笑道：“手还麻么？”熊清直想转身就跑。
阿莲一蹦一跳走在回廊上，越走越快，竟用上了轻功，但是瞧见逍遥子带着熊清如影随形地跟着，又不高兴地瘪嘴了。她就这么气鼓鼓地带着两人绕过重重房屋，来到一处天井。
天井中央摆着一口古朴的青石雕花鱼缸，水面漂浮着几片莲叶。阿莲笑道：“我见王胖子时不时来这里看鱼，花了好多功夫，才发现了机关。”
她走到鱼缸边，伸手在鱼缸里搅了搅，几尾金鱼在水中惊慌逃窜，然而却有一尾红鱼静静沉在缸底，一动不动。
阿莲挽起袖子，一截白玉般的手臂伸进鱼缸，抓住那条红鱼轻轻一扭。地下传来机关启动的震动，而后沉沉的鱼缸竟往一边滑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熊清快要气绝身亡了：“又是地洞！！”
阿莲敏感地抬起头：“你还见过其他这样的地洞？”熊清正要说九道山庄也有一个差不多的，但被逍遥子抢断了话头。逍遥子笑眯眯地看着阿莲：“他见过。我挖过一个这样的洞，用来藏私房银子。”他边说边不易察觉地狠狠捅了一下熊清。
熊清倒还反应得快，坚强地按着逍遥子戳的地方，面无表情。
阿莲被逍遥子看得不好意思，昂起头：“少废话。快下去。”
逍遥子优雅地退了一步：“姑娘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