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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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未来未来

【过去】

何文洁的生日到了,她先在自己的朋友圈发出来,包括易满、包括胡英仁,但是他们都没有要去的意图。没叫我,这次忽略我的人是我的同桌,其实心里也是不想去,但忽然发现对方真的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许的不顺畅。

而到了她生日的那天,何文洁就来到网吧,很仓促,我还没准备礼物,就被她从网吧拉走。来到她家,见到她的朋友,不多。我一个也不认识,我诧异班里的同学为什么一个也没有。她父母和哥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他们太忙吧,也或许是何文洁叫他们不要出现。

我太闲,当她端起果盘的时候,问她:“为什么不叫几个同学来。”

她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不叫你,你会来吗,又或者你想来吗?”

我说道:“他们不一样,你只是在用你的眼光去评判身边的人。”

何文洁说道:“对我来说,没区别。对他们来说,不在意这些区别,不是吗?”

我说道:“你今天给我来了突然袭击,我没时间准备什么。”

何文洁说道:“料到了,尽管我跟你说了,或许你也不会去准备什么,又或者说你也不知道要弄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你来,就好。”

我耸肩,打心底的不觉得。后面来了几个同学,但是他们也都匆匆地走了,包括胡英仁,连屁股都没有碰到板凳。她没有说谎,反而是我在用自己原有的眼光去看待她。我本想也跟着他们一块走,当看到他们一群人在楼道上的欢声笑语的背影时,我还是选择了关门,答应她一起吃蛋糕。

后来问胡英仁的时候,他说和何文洁不熟,见到其他人都走了,所以不好意思留在那里。他的答案让我内心有点失落,因为这意味着我和他胡英仁……有距离,至少和那群人比起来;又或者是我们根本就算不上朋友,仅仅就是住在同一个宿舍,偶尔一块逃课上网的同学而已。不过不管我怎么想,这是他的选择,我不能勉强什么,只能想法子迅速找到一个理由去安慰自己。

何文洁许愿的时候,我站在门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走,留下来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何文洁许愿很特别,我站在门外发信息告诉她我走了的时候。听到了她的愿望:“我希望卫执喜欢我。”

街上朦胧春雨,滋润着这片饱经风霜的大地。今天是周六,学校唯独的一个不上晚自习的夜晚,所以行人格外的多。在这片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让人开心或是伤心的事,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做着二选一的选择题。

回到宿舍,易满很意外的没有去上网,他又在趴在床上玩着手机,想一个新娘一样,一整天坐在宿舍里,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

“怎么样?”易满头也不抬,注视着他的手机,打字速度很快。

“还行,你们咋就回来得这么早?”

“礼物不值钱,所以不好意思。”

“就这个?”

“不然咧,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难处,我只不过是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屁股没有坐热就走这件事,而做出感叹罢了。

“其实我们和她都不熟,这是她的选择,我们无法改变。”易满放下手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你说得在理,这是她的选择。”我点头,打断易满。

易满说道:“你真了解她选择了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我坐在床上,随意拿起一本书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平定起伏的心情。

易满摇头苦笑:“那我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反正迟早你会知道。”

我刚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时,易满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易满拿起一看,对我说,“何文洁,要不要你来接。”

“还是你接吧,我去洗把脸。”说完,我就拿着脸盆毛巾,走出宿舍。

回来的时候,易满对我说,“今晚你对何文洁做什么了?”

“没什么呀?”我疑惑不解,随即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她在楼下,叫你下去。”

我坐在床铺上思考了几分钟,才被易满催促着下去。

到了宿舍门口,何文洁打着伞背对着我。她身上裹着蛋糕,仿佛是在告诉我,尽管愿望没能实现,但她何文洁依旧很开心。

“什么事?”我走到她身后两步远的时候,问道。

“送我回家吧,当作送我的礼物,先说啊,不许和我吵,惹我生气。”何文洁转身,不容置疑地说道。

她的状态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她有那么一丝丝的伤心,不管是假装的,还是真实的,看样子我的选择早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可能已经在她的算计之中。从家里走出来,是为了不想一个人走回家,这个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个傻子。

我摇头,笑道:“好。”我们一块朝着学校外面走去。

何文洁擦拭着衣裙上的奶油,一脸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的表情,“你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说道:“以前有人告诉我,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成为最初的自己,但我不是很认可这句话。”

何文洁说道:“为什么?”

我说道:“最初是过去,成为是未来,忙着在意那两个东西的话,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何文洁回头凝望着我,说道:“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但你就是不敢去面对,是吗?”

她的这句话触动了一直都是心如死灰的我,我自认为自己能够体会到她的心情,但我帮不了她,但也可能她是想找我倾诉她的苦闷、悲伤,而为了让我能够认真的听她讲话,而说出来的开头罢了。

我说道:“人家说‘最了解自己的人,一定是自己的敌人’,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的功课,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靠近我,我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你为什么要走近我的理由。问你,你也不会说,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你可以让我知道你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绝不会是你亲口告诉我。”

何文洁没有回答我,再次问了我不想再回答的问题,“卫执,陪我走完这一生好不好?”

我说道:“我从始至终都在认为,只要拖过高考,你的闹剧便会结束。”

何文洁说道:“可怜一下我,也当作可怜一下自己。”

我说道:“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相反,当你认为我可怜的时候,兴许这些都只是我的伪装,而我的伪装,成功的骗过了你。”

何文洁说道:“也许吧,但如果你不可怜,那你又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

我抬着头看着朦朦胧胧的雨,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她,摇头说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文洁说道:“卫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目前的境地,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感慨,或许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吧,而且也是第一个如此走近我内心深处的人,我说道:“一步步走来的,总不会是大变活人吧。”

何文洁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想着去改变呢?”

我说道:“我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改变,所以暂时不需要改变。”

何文洁说道:“可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高考就是最后的期限,往后的人生,想要再改变,难度就会大很多很多。”

我说道:“其实上学还是不上学,对我这种人区别不会很大。我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上学的上限我已经看到,不上学的最下限也不过如此。”

何文洁说道:“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而后用手从发梢捻起一抹奶油,问道:“吃不?”

我看着她,摇着头,说:“还是你吃吧。其实到了现在,我忽然发现老子的‘老死不相往来’很有道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实现这个,又或者说我无法否定这十几年来的自己,放下它们去重新一个新的人生。”

何文洁舔下指尖奶油,一脸陶醉,踏着轻快的步伐,说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说道:“那是我心中的未来,一个和我们都没有关系的,至少需要数代人共同努力的未来。”

何文洁说道:“你不觉得你的这些想法有点儿异想天开吗?才高中生,何必要让自己扛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如果你是文科生,那教你历史政治的老师会不会被气死。”

我说道:“可能会吧。在我没有找到答案的时候,我认为所有的事物都是命中该有的,不用认为那是谁刻意的针对我,又或者说是我刻意的去针对谁,不过是有时候回想起来,难免意难平。”

何文洁说道:“这是你最根本最真实的面目吗?”

我说道:“不知道,真真假假,谁又能明白,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呢?”

何文洁说道:“那为什么不先好好的去学习,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后,再去慢慢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说道:“未曾不想过,但好像这条路行不通,它会把我压死,让我没有时间和经历去思考这些事情。其实很多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怀疑过。”

何文洁说道:“什么东西,怀疑什么?”

我说道:“所有。”

何文洁说道:“你认为我们是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之中?拜托,这是老掉牙的一个观点了。”

我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在不在虚拟世界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或者说我们根本无法改变我们处在何方,所以这些观点没什么用,只会浪费我们的心神。这些个观点跟我怀疑的东西没什么关联,我怀疑的是书上给我们介绍的未来,和我们追求未来的方式方法有出入,有重大的出入。”

何文洁说道:“你是想说你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在干什么’了。”

我说道:“不远了吧。”

何文洁说道:“那你告诉我,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我说道:“不知道,但对我来说不重要,因为这不是我的问题。”

何文洁说道:“善我者善,恶我者恶。说了半天,你还在迷茫,我还以为你能让我高看一眼呢。”

我说道:“物为公,律为私,不是么?土地上的所有事物本来是没有归属的,或者说只是归属于大地的,直到某些特定的规律出现之后,它就变成有归属的了。”

何文洁说道:“你是想着要出家吗,怎么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

我说道:“不对吗?”

何文洁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你难道就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让你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吗?”

我说道:“是,所以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何文洁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无聊?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更够懂你,你也对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呆在同一个教室?”

我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也有可能其实这就是现实,而我逃避的是自己的内心。”

何文洁说道:“可是,卫执,你是不是也想过如果别人懂得你了,你会不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说道:“或许吧,可能心里确实在期待这么一个人。”

何文洁说道:“听你说了这么多,虽然现在对你得看法和最初有所出入,但不妨碍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之前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只不过看你可怜,想要治一下你的病而已。”

我说道:“或许吧,这种状态,很难不给旁人认为我有病的想法。”

何文洁说道:“从你一开始坐在我身边的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可怜,或者说可悲。”

我说道:“如果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或者高一的时候,我就离开学校,而不是选择坐到你的身旁,或许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被她一系列的话打动了内心,我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何文洁道:“那你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道:“可能我已经结婚啦,也可能是在哪家工厂里打工,也有可能走在老牛身后。”

何文洁说道:“那你老婆是谁呢?”

我笑道:“应该不是你。”

何文洁气笑道,“那当然啊,如果这样,我也不会缠着你啦。”

我说道:“或许吧。你说得对,你真的不喜欢我,而是觉得我可怜才说喜欢我的。”

何文洁说道:“你不信?”

我说道:“现在信了,你到家了。”

何文洁说道:“伞先借给你吧。”

“谢谢。”

拿着雨伞的我并没有撑着伞,而是淋着小雨走在大街上。关乎我心里的这些秘密和成因,我没有对谁诉说过,也没有人会在乎过我的想法,又或者我是一个什么人。其实她已经彻底的了解我,或许我真的生病吧,不然,这么聪明的她,为什么会赖上我,可能我想多了,她真的只是想要解救身处水深火热的我,但如果她真的治好了我的病,那我又该拿什么去作为回报?

当初留在学校是为了和梁学莎有过承诺,而如今留在学校,我为的又是什么,我找不到理由?于是就这样一直在胡思乱想着,也或许等的就是一个医生,毕竟,病人是不能随便乱跑的。

第二天何文洁精神焕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尽管脸色苍白,但依旧藏不住她的病态美,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说:“卫执,做我男朋友吧。”

我犹豫了三秒钟之后,点头答应了她,杞人忧天的我不想再让这个在教室里存在感很低的姑娘被其他同学笑话。在我不再是下意识的选择立即拒绝的时候,当她指尖上的奶油没有让我觉得恶心的时候,当她了解我内心所想之后,我就已经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我们短暂的恋爱仅仅维持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何文洁走了,她再也不回来。她去的地方,那是一个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