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拨开云雾
教务部开始对学生宿舍严查。每一天快要上课的时候,总会有人挨个宿舍的把学生们赶下床。来的不是男门卫,而是一个胖大妈。这个大妈很胖,六十来岁,听说以前是县里纺纱厂的主任,纺纱纺了二十多年,手里的徒弟有那么一两个成县里大企业的骨干。后来纺纱不景气,纺纱厂倒闭之后,就被安排来当学校的宿管,专门管高三的男生宿舍。
学校的这一招阳谋,我们没办法破解,没那么厚的脸皮。大妈在快要上课的时候,先是呼唤一声,而在上课之后,她会挨个宿舍的检查,连卫生间都不放过。刚入高三的那时候,就有同学躲在卫生间被逮到。这让平时本就不想呆在教室,而是呆在宿舍的、成绩差的我们彻底没了容身之所。
很多同学都在高三上的时候,一是受不了每天早起,本就是来这里混个文凭,在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把高中该学的东西学完了,该考的试也考完了,也没了什么理由和动力呆在这里。二是过年的时候,那些出去打工的同学亲友,穿着那些华丽的衣服在自己眼前瞎晃悠,处处显摆,他们实现生活上的自给自足,很让人艳羡,晃瞎了自己的眼,并牵走了自己浮躁的心。三是高中毕业证已经到手了。
在高三上学期开学的时候,一批人离开了学校,座位也被搬走很多。而他们留下的课本就那样被堆在教室后面的桌子上,足足占据四张桌子。高三下又走了一批,六十多个人的教室,仅仅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而留下来的我们,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是没想好要去哪里,又或者说为了完成某个约定,尽管现在只有我在意这个约定;又或者说我已经失去了独立生活的基本技能,离开学校后就不知道该去哪儿。身边发生的事情,我只能任由时间把我往前推,过程中只会拖拖拉拉,却绝不可能反抗。高三,我们都睡眼朦胧的起床,有时候甚至连洗脸都懒得去洗,就走进教室,继续趴着睡觉。就这样,我混成了全班倒数。
“都高三了,还天天在这里睡觉,不想读书还不如早点回家。”睡梦中听到这句不知道谁说的话,当我抬起头朝前看的时候,教室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这份宁静让我确信,这话不是梦里听到的,而是真真实实的有人说了,而且说话的人就坐在我的身边不远处,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对于不知道是谁的苦口良药,我选择丢弃,转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着,装作听不见。这份反应或许会让他感到失落或者意外吧,但愿他们不要再挂念我,关心我,不值得。
这时候,何文洁正看着她的课外书,说道:“为什么不生气?”
我说道:“无力有心,也不值当,反正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人说服另一个人么。就算说服了又怎么样,我又没有什么动力继续学习,明知结局都是一样,何必呢?反而还伤害了其他人。”
何文洁说道:“要不你好好读书,然后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看怎么样?甚至我还可以每天给你带早餐,午餐之类的。”
我说道:“要不我给你钱,你别来打扰我,我当作破财消灾,你看怎么样?”她也不再说什么,这是这几天我们最为平静的对话,也是她说话最少的一天。
从那一天之后,何文洁就没有逃过学,每一天都是准时的来,也是准时的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也不敢再找她说话。但人生哪儿有那么如意的事情,我不找她,并不代表她不找我,我很反感。同学们都不愿意更换座位,尤其是我们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那是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她的数次嘲讽,让我觉得教室很压抑,我不想每天带着上坟的心情来教室,觉得这样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离开,惹不起我躲得起。兴许这就是我离开教室、离开学校的理由。我从来没想过我最终会以这种方式和心态离开学校,逃避眼前的困难,好可耻,好可悲。而在我背着书包打算回家的时候,她却像是未卜先知般的出现在十字路口。
“真有那么怕我吗?”初春的雨很小,她打着雨伞,脸色苍白,病怏怏的,看起来很孤独,又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等死的人。
“谈不上。”她走到我跟前。我刻意退开半步。
何文洁说道:“你如果这样子做,心里是否会觉得愧疚,对于他们,对于你自己。”
我摇着头,说道:“愧疚或是不愧疚,不过就是一个选择题,离开或者不离开,兴许也只会有一个结果,不论怎么样,该发生的事情它总会发生。”
何文洁点头,说道:“你走了是否还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道:“回来做什么,忍受你的冷嘲热讽,或者听你诉说我的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吗?”
何文洁说道:“心态决定事态,你应该认为我是为你好,你看你身边有真正为你好的人吗,又或者说有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吗,易满、胡英仁?”
我说道:“或许有可能。”
何文洁立刻反驳道:“这话你自己也不信吧,不过是狐朋狗友而已。话说你看今天我的打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很漂亮。”
我摇着头,没反驳她,越反驳,事情反而弄得越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没必要拿来和她做辩论。对于她的问题,一个星期下来,我已经从“跟我有关系吗”变成了“没有”。她是一个病人,我不忍心做一个落井下石的罪犯。我们在逆行着,和无数个穿着校服的同学们背道而行。
何文洁心里怎么想的我并不清楚,只是我们俩就这样突然就静默下来,两人缓步走在这个朦胧小雨的街道上。许久之后,何文洁再次问道:“那为什么要走?”
“感觉时间到了吧,就是感觉。”我机智的没有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她。
“他们说你家里没人。”何文洁却没有顺着我的意愿走,而是固执的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们说的你信吗?”她没有给我选择权,我只能反问她。
如果她说“为什么不信”,那么我们之间的聊天就会顺着另外个方向走,可她的答案很少让我遂愿。何文洁点头说:“信。”
我叹气道:“没有就没有吧,从小学开始就是个住校的人,家里有人没人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何文洁说道:“卫执,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好嘛?”
我说道:“好或者不好,都是你们认为的,于我而言,或许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让我最舒服的状态。”
何文洁说道:“你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她的话让我很意外,就像我穿着大棉袄,却看到在湖面上鹅已经在湖面上翩翩起舞了,燕子已经回来了一样,难以置信春天已经来临。沉思片刻后,我回答道:“无所谓了,你怎么认为都行。”
何文洁说道:“不敢喜欢我,是因为那个梁学莎吗?”
“这不重要。”我摇着头。让我拒绝她的理由不少,但是我没有必要跟她说。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你来说。”何文洁很平静。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逗得何文洁掩嘴而笑。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是和她聊天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笑,也是最轻松的一次。
何文洁说道:“我喜欢你呀,就是这个而已呀。”
我哂笑道:“拉倒吧,你当我是真瞎还是真笨?”
何文洁说:“跟我在一块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东西呀?”
我说:“是吗?或许吧,可是你会损失呀?”
何文洁反问:“为什么应该是我担心的问题变成你担心了?”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某些东西轰的炸开,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抓不住。我摇着头道:“不知道,天性使然吧。”
已经收拾好行囊的我最终没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坐着车子回到镇上,发现那天是赶集天。提着行李箱的我在没有书包出现的街上格格不入,那些老人都比我矮,因为他们都是驼着背,像是天生的,又像是被杀猪刀似的岁月摧残的。它们剔除了老人们的脊梁骨,让他们永远站不起身子。入眼处除了因皱纹夹着泥垢而显得黝黑的银发老人外,就是还没有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他们都牵着爷爷或者奶奶的手,用小孩子应有的好奇的和渴望的目光看着街上的各色各样。
我回来了,刚下车我又坐上车,那个小镇让我觉得很陌生,很恐怖。我还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他们,那些本该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的他们。我拉着行李箱,又坐上了回县城的车子。我独自一人在小县城逛了一整天,去了那山上的庙宇,对着那块被供奉的大石头许愿;去了那逐渐变得污浊的小河边上,发呆好久;去了小县城最大的广场,看着那些大妈跳了半个晚上广场舞。我用一整天的时间来问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待在学校,但是依旧没能够给予自己一个答案,只得灰溜溜的跑回学校。我再一次用实践证明老师说的是对的,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却还是选择逃避这一现实。
我们宿舍就只有三个人,易满、胡英仁,还有我。原本是六人间的宿舍,后来他们都走了。胡英仁的家就在小县城里,而胡英仁为什么住校,我们不知道,问他,但是他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虽然是朋友,却也不好介入他的家庭矛盾,这些是我们做为朋友所应该遵守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们的关系就好像何文洁所说的,仅仅只是狐朋狗友,平时一起玩,一起耍,真要大难临头的时候,好像谁都靠不住。
我拉着行李箱进入宿舍里,易满正在看着漫画书傻笑,胡英仁也躺在床上看着孙子兵法。易满见到我走进宿舍,急忙放下漫画书,掀开被子跳下床,说道:“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说道:“忽然忘了,钥匙落在了教室里。”
胡英仁说道:“怕不是走了就不知道去哪儿吧,这么蹩脚的借口也亏你找得出来。”
易满说道:“我就说嘛,回家干啥,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和何文洁坐一桌,让我跟你换不就行了么。”
我摇着头,笑着说道:“你的样子已经够衰的,不想再看你又糗又衰的样子了。”
胡英仁说道:“别不自量力了,人家‘流氓’两个字就已经把你弄得脸红心跳,你拿什么跟她斗。”
易满道:“我不行你来,光说不练假把式,天天拿着《孙子兵法》看着,也不见你出过什么好点儿的主意,简直不把侄子当兄弟。”
胡英仁说道:“不去,你也说了,他是侄子,晚辈。哪个长辈不期待自己的侄子赶快找到个媳妇回家,就你,还傻乎乎的拆散人家。”
我放下箱子,从桌子上他们遗留的书堆中,翻出藏在里面的扑克牌,说道:“来玩会扑克吧。”然后搬出折叠桌,放到地上,席地而坐。
易满看到胡英仁没下床,就掀开他的被子,一把抢过他正看得入迷的书,扔到了另一张床的床板上,说:“看啥书啊,能考上大学吗?”
胡英仁不得不起,唉声叹气爬下床。
易满坐在我身侧,瞧见我切牌速度慢,急性子的他一手抢过,说道:“切得这么慢,要不是跟你打过牌,还真以为你是个新手。”
胡英仁翻身跳下,随便找了本书垫屁股,问道:“老规矩?”
易满反对道:“拒绝,这个我确实玩不过你们,脑子不够用,投降认输。”
“哎哟,终于承认自己笨了,你也有服软的时候。”胡英仁再次建议,“那玩啥,网费?”
“不行,今天咱们玩点新鲜的,真心话。”易满再次反对,并且给出绝妙的建议。
胡英仁来了兴致,问:“这个敢情好,说说吧,怎么玩?”
易满说道:“我们不比智商,只比运气,抽牌比大小,你看如何,玩不玩得起。”
胡英仁说道:“来就来,谁怂谁孙子。”
易满说道:“来就来,别到时候玩不起。侄子,有没有啥意见?”
胡英仁趁说:“没有,他敢有,把他赶出宿舍。”
易满见到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忙说:“好的,侄子真乖。”
我摇着头,说道:“是抽到大的问,还是抽到小的问?”
易满说道:“大的问,小的回答,中间的当作见证人。”
胡英仁说道:“没问题,我先来。”
“那就开始,A大2小,我先抽了啊。”易满把扑克牌放在中间,然后随便抽了一张,藏得死死的。
我也抽了一张,看也没看,翻在地上,中间的牌。
胡英仁也随意的抽了一张,随意的瞅一眼,然后盖在地上。
“哎呀呀,比你大。”紧张兮兮的易满窥完牌,顿时一脸贱相,把他的那张牌重重的打在地上。
“问吧。”胡英仁没有翻开他的底牌,挠着头看着易满说道。
“活该了吧,那我问了啊?”易满把心情挂在了脸上,止不住的乐呵。
“问吧。”胡英仁点头,奸笑道:“你的问题已经问完,回答完毕。”
易满一脸疑惑:“啥,我还没问呢?”
胡英仁道:“你不是问完了吗?你问‘那我问了啊’。”特地把“啊”加重了一个音调。
易满嚷道:“那不算。”
胡英仁说道:“那是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继续下把。”
易满说道:“你耍赖,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就直说,搞这种小把戏,连我的脚趾头都鄙视你。”
胡英仁振振有词,说道:“管你,反正你问的我已经回答了,到底是谁在耍赖,谁玩不起?不信你问侄子。”
我说道:“道理上你是对的,事实上是你玩不起,但道理还是在你这儿。”
胡英仁爆了句粗口,说道:“你该不会和他是一伙的吧,说说,你们俩在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了。”
易满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心思这么龌龊,这叫公平,公正,公开。”
胡英仁说道:“骗鬼呢你?”
易满说道:“算了算了,这次就算了,当作我问过了吧。”
再次抽牌,我先抽,弄出了一张小牌。胡英仁和易满一脸坏的嘿嘿笑着。弄得我很不自在,邪恶的觉得被他们俩给套路了。
“卫执,看好啊,一个A。”胡英仁抽牌反手一砸,不料他的运气明显没有我好,抽出一个最小的牌。
“笑啊,你继续笑啊,怎么笑不出来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笑得那么早干嘛,真二。”我反过来嘲讽一脸沮丧的胡英仁。
“哈哈哈,要是再比你小,我就吃屎。”易满自信到他可以立下毒誓。翻牌一看,一个最大的牌。
胡英仁憋出内伤,想要动身逃跑,被易满摁住。易满吃一堑长一智,劈头盖脸问道:“胡英仁,为什么要住学校?”
“不想住家里呗?”胡英仁合上我们的三张牌,另一只手挠着头,像是抱怨自己的衰。
我说道:“你这答案就像没有回答,要是待会你问我今天去哪儿了,那我是不是简单回答逛街就完事了?”
胡英仁说道:“可这就是我真心话。”
易满跟个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说道:“没意思,你这就是玩不起。”
“想不回家就不回家,那我猜你该不会是富二代吧。”我对胡英仁竖起大拇指,来了这么一个字,给易满来了启发。
“你家真这么有钱。”易满饶有兴致的问。
胡英仁说道:“胡扯,住校的钱是我自己……挣的。”
“行行行,继续。”我提议道。跟何文洁玩了这么久,终于学会了点皮毛。
这次轮到胡英仁先抽,他弄出了一个很大的牌。易满弄出了一个比较小的,刚刚的乐呵变成了无限的紧张,害怕自己被问到难以启齿的问题。他无限期待自己抽出一个比他的还小的牌。可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让人绝望。
我把牌捏在手里,瞅了一角,“是个人头,怕不怕?”
“还故弄玄虚?”易满作势要操起床脚的一本书要打,想想还是觉得麻烦,还是一把抢走我手里的牌,刚好大他一点。
“风水轮流转,傻了吧。”我讥笑道。
“易满,你喜欢谁?”贼八卦的胡英仁一出口就把性格腼腆的易满吓慌了。
“那啥?我上个厕所。”易满一听胡英仁的问题,顿时心生不妙,迅速起来。
“你丫的给我做下,想跑!不道出个一二三来,你今天就别想走出宿舍。”胡英仁一把摁住要起来的易满。
易满一脸着急样:“真的,就只是想上个厕所,放心,我会回来的。”
“呸,快说。”胡英仁得理不饶人。
易满说道:“你怎么这么八卦,咋专门挑这种少儿不宜的问题?”
胡英仁说道:“男欢女爱很正常,说给我们听,我们说出去后,万一她也喜欢你呢?”
我说道:“可能在他眼里,你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了。”
“我没有喜欢的人啊?”易满挣扎到了床上,胡英仁追上去。
“瞎扯。”胡英仁说道。
易满说道:“你不也是瞎扯吗?”
胡英仁说道:“你承认自己瞎扯了,快说。”
易满说道:“你先起开!起开了我就说。”胡英仁回到位置上,不再逼迫易满。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八卦,应该把你调到女生宿舍去,问问那些女生,看谁喜欢我。”易满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坐到原位,说道:“我喜欢文清,满意了吧,小瘪三。”易满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谁?”胡英仁追问。
“你猜喽,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易满舞骚弄姿。
胡英仁见我一脸了然,问道:“你认识那个叫文清的?”
“见过,不认识。”我点头道。
胡英仁说道:“哪个班的?”
我学着易满来了这么一句,“你猜喽,猜对了我告诉你喽。”
胡英仁说道:“有毛病!你们俩就是大棒槌,脑子有病。”
“啥时候?”抱怨归抱怨,但胡英仁仍是不忘记自己的最终目的。
我说道:“高二期末考的时候,她就坐在我前面,然后就知道了。”
“成绩好不,漂亮不?”
“庸俗。”没等我开口,易满就嘲讽一句。
胡英仁说道:“说得你有多清高似的。”
“停停停,别聊了,再聊就没意思了,继续,这次我抽到最小的牌,我就吃屎。”易满端正坐姿,立下毒誓。
我抽出一张牌,大人头;胡英仁弄出了一个比我小一点的人头;但是愁眉苦脸的易满也因为自己坚定的信念,而人品爆发,又给他抓出了一张最大的牌。
“逃不掉了吧,小胡,现世报来得是真快,这感觉是真爽,我就看看你还敢八卦不。快说,你喜欢谁?”易满迫不及待,为了防止胡英仁逃跑,还紧紧地抓着胡英仁的手。
“放手放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遇事就跑,往往事情一出,跑得最快的就是你。”胡英仁甩开易满的手。
“你怎么话这么多,快说是谁。”易满不耐烦道。
胡英仁道:“一个初中同学。”
易满说道:“谁问你这个呀,叫啥?”
胡英仁道:“吴彩。”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易满嘟嚷。
胡英仁道:“她爹娘取的名字,怪我喽。”
“算了,说出一个我没听说过的名字,指不定又是在这儿唬人的,脸皮是真的厚。对了,小侄还没回答过,争取这一把干翻他。”易满放开胡英仁。
易满的嘴像似开过光一样,这一把我拿到了最小的牌。不可避免,八卦的风气被胡英仁带起来了。直到他们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才明白,我已经把我们班同学的名字忘得差不多了,甚至包括他们的样子,都是朦朦胧胧的。遗忘已经开始了,尽管我们还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