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顾家祖传信物
顾振国猛地攥紧桌布,声音陡然嘶哑下去,带着沉痛与恐惧:“娇娇…但凡有别的路,为父怎忍心将你往那火坑里推?官府那边…已经来府上查问过好几次了!跟抄家似的!下月初那教坊司勾补的名册,怕就要张贴出来了啊!到时候名字上榜,可就由不得你了!而且林侍郎说了,如果不交出人,他也保不住我这官职……”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隔墙有耳。
林淑芬适时地抽出帕子按着眼角,声音哽咽:“继母也是母啊…你是不知道,那些被充入教坊司的姑娘,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便是出来了,那名声也…比掉进茅坑还臭!”
顾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对戏精夫妻,一唱一和,台词功底深厚,情感充沛,不去搭台唱戏真是屈才了。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才将心底的怒吼压下去——“既然知道原主是你亲生骨肉…昨天刚‘家法伺候’完,今天就能面不改色地把她打包送进火坑?您这心理素质,不当宰相真是朝廷损失!”
“那…爹爹、母亲…你们呢?”顾娇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红肿的泪眼,脸上的伤痕在泪光中‘熠熠生辉’,手指绞着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关心”地问:“你们…打算去哪儿啊?”
顾父猛地扭过头去,演技上线,似是不忍看她:“明日…就去官府签放妻书…这些年…总得给她娘仨留条生路。林侍郎答应了,只要我休了原配的名分,他就能保住我的官职。”
他转回头时,眼布血丝,努力挤出几滴鳄鱼泪,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至于为父?”
他顿了顿,声音悲壮,“说不得…还能辞了这微末官职,寻个由头去流放之地做个苦役。体验生活嘛!娇娇,为父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你得快些拿个主意啊!”
顾娇心底冷笑:好家伙!这剧本写得,感天动地,父女情深!奥斯卡都欠你们一座小金人!
她垂下头,沉默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内心疯狂吐槽完毕。
再抬头时,脸上竟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平静与顺从,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爹爹…女儿…都听您的。”
那几道荆条留下的伤痕,此刻仿佛成了她‘乖巧懂事’的认证标签,也成了父亲‘慈爱’的最佳讽刺。
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林淑芬嘴角那几乎压制不住的弧度,仿佛中了头彩,顾娇心如明镜。
鱼儿上钩了。
随即,她直视着顾振国,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浅笑,慢悠悠地开口,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要女儿顶替妹妹的名额,去那‘人才济济’的教坊司‘深造’,顺便让出江南书院那‘清贵’的女学旁听资格…可以。”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点谈生意的轻松:“不过……”
“女儿也有几件‘小小的’事情相求。”
“不过”两个字刚落下,全屋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顾娇身上。
林姨娘眉头紧锁,心里又急又气:这丫头又要闹什么?脸上却强压着怒火:“娇娇,圣旨已下,顾家如今如履薄冰,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顾娇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父亲……”
她看向顾振国,“您还记得母亲临走前,亲手塞给女儿的那个玉佩吗?”
她抬眼时,眼圈微红,“这些年……在府中,女儿夜里握着它才能安眠。”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若是去了那教坊司,想家了,念着母亲了……”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意思却到了。
顾振国端茶的手明显晃了一下。
两年前那场“祸事”——顾振国为求自保,借着“清理违禁”的由头,将顾家积攒多年的古玩珍品、字画藏书一夜之间尽数变卖或毁弃。
连顾娇妆奁里的几件精巧首饰都没放过。
后来才从老管家那里得知,那些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早被悄悄运去了江南。
唯独这个玉佩——三个月前顾夫人弥留之际,用尽最后力气把它塞进顾娇手里,当着全族人的面叮嘱:“娇娇……此乃为娘留给你的念想,永远别放手。”
顾振国当初没敢动,就是怕顾娇性子刚烈,豁出去在族老面前闹起来,演一出“追讨亡母遗物”的戏码。
这丫头倔起来,是真敢玉石俱焚的。
现在她主动要,顾振国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比起那些已经换成金银打点出去的宝贝,这玉佩算得了什么?
何况,她肯替昭儿去那等地方,还把好不容易求来的江南书院女学旁听资格让给了昭儿,已是林家的大恩。
三分钟后,他拿着一个雕花紫檀木盒出来,故作平静:“喏,你母亲的东西……收好了。”
顾娇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指腹传来。
这玉佩触手生温,在光线昏暗的厅堂里竟泛着莹润的微光,与寻常玉石截然不同。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贴身收好,感受到它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仿佛有生命般与她的心跳共鸣。
玉佩刚贴身收好,一直沉默的顾昭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开口:“父亲!如今风声正紧,府中上下都在避嫌……姐姐带着这等物件去教坊司,怕是不妥,恐招祸端……”
“顾昭!”顾娇直接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你操心的是不是太多了?”
她猛地凑近顾昭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怎么?连姨娘当初跪着求来的名分……都管不住你这双伸得太长的手了?还是说,”
她轻轻嗤笑一声,“顶替我去那教坊司吃苦的人是我,去江南书院享福的是你,你还觉得不够本,连块玉都惦记上了?”
顾昭瞬间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在意。
那玉佩并非稀世珍宝,可心头却像被剜去一块,仿佛失去的远不止一块玉。
她蹙眉自嘲:难道抢夺姐姐的东西成了习惯,连心都跟着污浊了?
她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这点惘然,不过是他人早已写定的命数里,微不足道的注脚。
顾娇不再看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当然在意,这玉佩是她唯一的指望了——顾家祖传的信物?那只是表面。
她隐约记得原书模糊的记忆中,这东西或许能成为她在龙蛇混杂的古代立足的依仗。
反正小说里都这么写。
虽然具体如何用,她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