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巫蛊之祸·摄魂破局(下)
天牢死囚室，阴冷刺骨。寒意渗入骨髓，仿佛能冻结灵魂。
沈璃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石壁，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覆霜雪，额角细密的冷汗汇聚成珠，沿着紧绷的侧脸滑落。
强行构建“万象寂灭”幻境模型带来的精神力透支，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她脆弱的识海中疯狂搅动、穿刺！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濒临断裂的神经，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但，不能停！
脑海中，属于“零”的冷酷意志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死死压制着翻江倒海的痛苦和濒临溃散的虚弱感。
她一遍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公审场景，将每一个关键人证的面孔、过往、潜藏的恐惧与欲望反复咀嚼、解剖！在精神熔炉中淬炼着足以瞬间击溃他们心防的恐怖意象——直抵灵魂深渊的恐惧，扭曲现实的梦魇！
这是她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是她押上性命、灵魂与所有未来的一击！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个身影模糊、却支撑着她不肯倒下的执念。
---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狱卒粗暴拉开！刺目的天光汹涌而入，如同利刃割裂死寂的黑暗。
“沈氏！提审！”狱卒凶神恶煞的吼声在狭窄囚室里回荡，冷酷无情。
来了！
锁链哗啦作响，冰冷沉重。沈璃被粗暴地拖拽而出。
她低垂着头，凌乱如枯草的长发遮掩大半面容。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体被锁链的重量压得佝偻，如同风中残破的纸鸢，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倒下。
这副认命、绝望、濒死的姿态，精准落入押解狱卒和沿途窥伺者眼中，无声强化着“罪人”烙印。
---
刑部大堂，肃杀之气凝若实质。
高堂之上，三司会审：
刑部尚书面沉似水。
大理寺卿目光如隼。
都察院左都御史眼神锐利。
太后虽未亲临，其心腹老太监如幽灵般垂手侍立。浑浊老眼扫视全场，带来无形压力。
堂下，黑压压一片。宗室勋贵、朝廷重臣济济一堂，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婉儿虽被禁足，但她一派的端敏郡主等人赫然在列。她们的眼神交织着幸灾乐祸、刻骨怨毒，以及一丝见证仇敌覆灭的残忍兴奋。
柳氏和沈娇也在人群中。
柳氏脸上是扭曲的快意。
沈娇紧攥着帕子，眼中闪烁着恶毒光芒，夹杂病态兴奋。
---
“啪！”刑部尚书重重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带人证物证！”
几个面色惊惶、身体筛糠般抖动的太监宫女被推搡上堂——正是“挖”出人偶的“功臣”。
领头太监福海，眼神飘忽不定，强作镇定却难掩心虚，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
尚衣监女官紧随其后，双手捧着一块“证物”布料，嘴唇哆嗦着，努力维持“义正辞严”。
最后被带上的，是那个指证沈璃“神色慌张”出现在埋人偶地点的宫女。她低着头，肩膀缩紧，承受着巨大恐惧。
狰狞的桐木小人被呈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寒光闪烁，朱砂写就的太后生辰八字如同凝固血泪，触目惊心！
堂上顿时响起压抑的惊呼和愤怒的倒抽冷气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箭矢，狠狠钉向堂下那被铁链锁住的、单薄得几乎要被压垮的身影！
“沈氏！”刑部尚书声如雷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人证物证俱在！你行此巫蛊厌胜、诅咒陛下与太后之大逆不道之事，罪无可赦！你，还有何话说？！”
千夫所指，万钧重压！
---
就在这审判洪流即将将她彻底淹没的瞬间——
沈璃缓缓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向两侧滑落，露出一直被遮掩的面容。
不再是平静隐忍，亦非单纯虚弱苍白。
那双抬起的眼眸，深不见底，燃烧着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的、疯狂的火焰！
她无视堂上呵斥，无视周遭愤怒目光！
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带着洞穿灵魂的锐利，瞬间锁定福海、女官和指证宫女！
就是现在！
精神力如同被压榨到极限的火山，不顾一切地轰然爆发！玉石俱焚的决绝！燃烧生命本源的最后呐喊！
沈璃双眸骤然爆发出骇人精芒！无形无质，却直击心灵，令灵魂战栗！
嘴唇无声急速开合，吐出几个极其古老、带着诡异扭曲韵律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在抽取她的生命力！
藏在囚衣袖中的双手，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结出繁复、玄奥、充满不祥气息的古老印诀！囚衣下的手臂，因透支而青筋暴起，微微痉挛。
“万象寂灭——开！”
嗡——！
一股无形、庞大、混乱狂暴的精神力场，如同投入湖面的陨星，激起滔天巨浪，瞬间席卷整个刑部大堂！
目标，精准聚焦于三个关键人证！
---
福海：眼前猛地一黑！
无数血淋淋、扭曲变形的幻象如同地狱熔岩将他彻底淹没！
“看到”自己被撕成碎片，血肉横飞！
“看到”早逝爹娘在滚沸油锅中哀嚎，伸出焦黑的手！
“看到”无数枉死冤魂，带着浓烈怨气，伸出白骨手爪狞笑着抓来！
“啊——！不要过来！不是我！饶命啊！是林……是长春宫……是春桃姑娘让我埋的！她说事成之后赏我五百两金子放我出宫！饶命啊！饶命啊！”
福海彻底崩溃！抱着头在地上疯狂翻滚、撞击！凄厉哀嚎，涕泪横流，屎尿失禁！精神彻底瓦解！
女官：瞬间如坠万丈冰窟！刺骨寒意冻结血液。
“看到”自己精心保养的脸皮被一张张残忍剥下，露出血红筋肉！
“看到”无数狰狞毒虫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七窍，啃噬内脏！
一个冰冷如九幽寒铁的声音在脑中疯狂回荡、放大：“欺君之罪…凌迟…千刀万剐…诛九族…九族尽灭…！”
“我说！我说！”她尖叫着，状若疯魔撕扯头发和宫装，指甲在脸上抓出血痕，“布料是假的！是端敏郡主身边的嬷嬷给我的！让我指认沈小姐！那料子根本不是沈小姐的！是…是她们找人连夜仿制的！她们逼我的！用我全家的性命逼我的啊！”
指证宫女：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瞬间僵直原地！
眼神空洞，失去所有神采，身体微微抽搐，如同被抹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嘴唇机械开合，用平板、毫无起伏、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反复念诵：“长春宫…林小姐…命令…盯着…埋下…说谎…命令…盯着…埋下…说谎…”
---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厉鬼索命般的集体崩溃和自曝罪行，瞬间将庄严肃穆的刑部大堂变成修罗地狱！
尖叫声！哭嚎声！自白声！桌椅碰撞声！混杂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恐惧如同冰冷粘稠的毒液，瞬间注入每个人心脏，冻结思维！
“妖法！是妖法作祟！”
“她果然是祸国妖女！”
“快！快来人制住她！拿下这个妖女！”
堂上官员和侍卫惊恐失声大叫！有人强忍头痛欲裂、心神恍惚的强烈不适，想冲上来擒拿沈璃。
然而，那混乱狂暴的精神力场如同无形泥沼，让他们动作迟滞，头晕目眩，如同置身惊涛骇浪，寸步难行！
---
沈璃立于风暴与混乱的中心，身形剧烈摇晃，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脸色已由苍白转为濒死的、毫无生气的金纸色！
殷红鲜血，如同小溪般，不受控制地从鼻孔、嘴角汩汩涌出！眼角也渗出两道细细血线！
强行发动如此规模的“万象寂灭”，已将她逼到油尽灯枯！
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视野被血红和黑暗交替侵蚀！尖锐耳鸣几乎刺穿鼓膜！世界的声音急速远离……
撑住！必须撑住！
她用残存的、风中残烛般的意志死死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双燃烧着幽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穿透混乱人群，精准锁定了后方那个同样被恐怖景象惊呆、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微颤的端敏郡主！
还不够！这把火，必须烧得更旺！烧穿层层黑幕！
“端…敏…”沈璃用尽胸腔最后一丝气力，嘶哑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诅咒的魔音，清晰钻入端敏郡主耳中。
---
端敏郡主如遭九天惊雷轰顶！
对上沈璃那双燃烧幽冷火焰、仿佛能洞穿她所有阴暗、预见她最悲惨下场的眼眸——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极致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看到”自己被千夫所指，唾弃咒骂！
“看到”显赫家族轰然倒塌，沦为阶下囚！
“看到”自己从云端跌落泥沼，剥去华服，戴上枷锁，沦为最低贱奴婢，受尽凌辱……
幻象如此真实！如此绝望！
“啊——！”她发出崩溃尖叫，失魂落魄指向林婉儿一党，语无伦次哭喊：“是她们！是长春宫指使我的！是林婉儿！一切都是林婉儿主使的！她想害死陛下嫁祸沈璃！她想当皇后！她想……她才是真正的祸……”
---
“住口——！！！”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充满极致恐慌与怨毒的尖叫，如同利刃撕裂混乱喧嚣！
人群后方，不知何时得到消息、强行冲破禁足令赶来的林婉儿，正目睹这如同噩梦般颠覆她所有算计的一幕！
苦心孤诣、层层布局的死局，竟以如此荒诞恐怖的方式在她眼前被当众撕得粉碎！
福海等人的背叛自白！端敏郡主的当众反咬！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烙铁，狠狠烫在她脸上、心上！
极致的恐惧！滔天的怨毒！被当众扒皮的羞愤！谋划付诸东流的彻底绝望！如同灭顶海啸，瞬间冲垮林婉儿最后一丝理智！
苦心经营多年、完美无瑕的“京城第一贵女”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啊——！沈璃！你这个贱人！妖女！魔鬼！！”
林婉儿发出歇斯底里、完全失态的尖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疯兽，不顾一切拨开人群，披头散发扑向堂下！
精心发髻彻底散乱！珠翠滚落一地！
华贵宫装衣襟在撕扯中被扯开，露出凌乱中衣！
脸上涕泪横流，精致妆容糊作一团，混合着扭曲到极致的疯狂怨毒！
“是你！都是你！你抢走了王爷！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亲手撕碎你这张脸！杀了你！！”
她彻底丧失贵女仪态和矜持，像一头只余本能的母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直扑向那摇摇欲坠、血染囚衣的身影！
长长的、精心保养的指甲，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沈璃脸庞！
场面，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