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排之外的光

那天的風，像是從記憶裡吹來的。

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陽光斜斜地灑在木質桌面上，林婉坐在她習慣的那個角落，手裡握著一本幾乎沒人借閱的舊詩集。風從半掩的窗縫灌入，掀起書頁，也掀起她心底某種久違的寧靜。

就在那一瞬間，一張泛黃的紙條從書中滑落，如同一段未完的故事輕輕掉入她的掌心。

她本想隨手放回去，卻在看到那一行字時，整個人怔住了。

「如果你看到這張紙，那就請你替我保守一個秘密——我喜歡的人，坐在離我四排的位置，風吹過他的時候，我總覺得整個教室都亮了起來。」

林婉的心仿佛被什麼擊中，指尖微微發顫。

這行字，不過十幾個字，卻像是被偷走的心聲被別人先說了出來。

她也有一個秘密。藏了三年，從高一的開學第一天起，一直到現在——高三的最後一個月。

她喜歡沈淮。一直以來都是。

那個坐在前排總是靜靜看書的男生，字寫得乾淨，講話也慢，喜歡站在走廊邊讓風灌進校服袖子裡。林婉說不上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他的，只記得那年冬天，沈淮在黑板上寫下「霜雪千年，終不敵你一笑」，全班都笑了，只有她在座位上悄悄低下頭，臉紅得不像話。

後來的三年，她坐過沈淮後面，也坐過他對角線的位置，但從沒真正跟他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有時在考卷上寫到詩句，她會想起那句「整個教室都亮了起來」——那不是形容陽光，也不是形容風，而是形容一個人存在的溫度。

她看著手裡的紙條，心想，寫下這句話的人，會是誰？是不是跟她一樣，也偷偷喜歡沈淮？或者……其實那個「四排之外」的人不是沈淮？

她低頭再看一眼，筆跡端正卻有點急促，像是在某個匆忙的午後寫下的，筆尾甚至還有劃過紙張的小裂痕。

她沒把紙條放回去，而是小心地夾進自己的筆記本。

那一整天，她都在回想紙條裡的每一個字，也開始計算——誰坐在誰的前後四排？教室的座位不過七列，誰會是那個讓整間教室「亮起來」的人？

而她自己，是否也曾被誰這樣悄悄看過？

傍晚的自習課結束時，林婉經過沈淮座位的時候，風又吹進來，帶起了他的襯衫一角。他低著頭寫字，眉頭微蹙，像是在思考一道數學題。

那一瞬間，林婉竟覺得那張紙條上的話不是別人寫的，而是她心裡某個不敢說的自己偷偷藏進書裡的。

那晚她回到家，打開筆記本，看著那張紙條發了半天呆。

她試著在下一頁寫下：「我也是。」但寫到第二個字時就停住了。

**我也是。**

這三個字看起來太輕，但對她來說卻太重。

她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把纸条放回那本诗集里。不是因为她想放弃，而是她知道，风已经开始替谁传递什么了。

只是不知道，那風，是否能吹到他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