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剧痛。冰冷。虚无。
白易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如同坠入永冻的深海。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虚弱感狠狠拽回。他感觉不到身体，只余下一种支离破碎的“存在”感，像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存在读数跌破临界线……”
“……骨化现象蔓延至肩胛……能量反应……未知……”
“……‘共鸣稳定器’过载损毁……无法修复……”
模糊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意识。是方哲？铁臂？还是监测组？他无法分辨。唯一清晰的，是右手臂——不，是那条从肩膀延伸而下的、完全由森白骨骼和清晰可见的暗青色血管构成的恐怖臂膀——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奇异的……沉重感。
这条手臂，是他对抗裂痕的代价，是“淬火”失败的残骸。它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更像一件被强行镶嵌在他残破存在上的、来自地狱的武器。
“白薇……”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顽强地闪烁。妹妹……时间……不多了……
这念头如同强心剂，猛地刺激了他近乎停滞的意识！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拼尽全力，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失明。几秒钟后，视野才艰难地聚焦。他躺在旧港医疗区那个特制的维生平台上，身上连接着更多、更复杂的维生管线。方哲、铁臂和几个核心技术人员围在周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沉重、忧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你……醒了？”方哲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窝深陷，显然也到了极限。他看着白易那条完全骨化的右臂，眼神复杂。
白易想点头，却牵动了全身的剧痛，尤其是右肩连接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的异响。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右臂。森白的臂骨在医疗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每一节指骨、腕骨、尺骨、桡骨都清晰可见，被一层半透明的筋膜包裹着，暗青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在骨缝间蜿蜒搏动。没有皮肤，没有肌肉，只有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骸骨结构。一股冰冷、沉重、带着不祥气息的能量感从骨臂中隐隐散发出来。
“我……昏迷了……多久？”白易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18小时。”铁臂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72小时……只剩不到30小时了！”
30小时！白易的心脏猛地一缩！白薇！
“你的状态……”方哲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疲惫，“非常糟糕。存在读数在骨臂形成后短暂稳定，但仍在缓慢下滑。更关键的是这条手臂……”他指着骨臂，“初步扫描显示，它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特殊的、高度凝练的时尘能量，性质未知，与裂痕核心反噬的那股混沌力量高度同源，但又似乎……经过了你自身存在印记的‘淬炼’，带上了一种诡异的‘凝滞’特性。它像一块……活着的、高度不稳定的裂痕碎片。”
“武器……”白易看着自己那只恐怖的骨手，五根森白的指骨微微屈伸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它……是武器吗？”
“可能是双刃剑。”方哲语气凝重，“我们不清楚它的运作机制和代价。强行使用，可能会加速你的溶解，甚至引发更可怕的后果。而且，‘熔炉’计划……”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沉痛，“强袭永恒医疗总部地下区域的推演结果……成功率低于5%。‘静默者’的数量和强度远超预估，关押点的防御是最高等级。硬闯……等同于自杀式冲锋。”
绝望的阴云再次笼罩。时间所剩无几，强袭无望，唯一的变数是一条来历不明、代价未知的恐怖骨臂。
就在这时，主屏幕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代表永恒医疗总部附近那个巨大裂痕的标记点，亮度骤然提升！旁边弹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警告窗口！
**“警报！‘永恒核心’裂痕（Eternal Core Fissure）能量读数异常飙升！扩张速度激增300%！预测将在12小时内突破临界阈值！一旦突破，裂痕将进入不可逆的指数级扩张阶段！预计48小时内吞噬整个城市核心区！”**
屏幕下方，代表72小时营救倒计时的数字，此刻显得如此讽刺——世界毁灭的倒计时，比白薇的死亡倒计时更快！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方哲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控制台才站稳。铁臂一拳狠狠砸在金属墙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双重绝境！营救白薇的希望渺茫，而毁灭的巨浪已拍至眼前！
白易看着屏幕上那疯狂闪烁的裂痕标记，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只冰冷、沉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臂。那条手臂似乎对屏幕上的警报产生了某种共鸣，骨骼内部隐隐有暗紫色的微光流转，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麻痒感。
一个疯狂、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住了白易的心脏。他缓缓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方哲，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方哲……放弃强袭白薇。”
“什么？！”铁臂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白易。
方哲也震惊地看着他。
“把‘深沙之种’……给我。”白易继续说着，目光转向自己那只骨手，“还有……所有关于‘永恒核心’裂痕的数据……和‘熔炉’协议的全部资源。”
他停顿了一下，那只骨手的五指猛地攥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暗紫色的微光在指骨缝隙间一闪而逝。
“我要去……‘锚定’那个裂痕。”他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深渊，“用我自己……和这个‘碎片’……做最后的‘磁极’！”
“在裂痕的核心……在毁灭的中心……”白易的眼神燃烧着毁灭与救赎交织的疯狂火焰，“把白薇……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