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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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美人图(13)

书肆老板见到此情此景,内心十分触动,神情也更软了些。

“不瞒姑娘,在下起初也瞧不上乐坊女子,只当她是附庸风雅,后来见她是真心喜欢书画,并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才渐渐放下了偏见,与她熟络起来的。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实在叫人惋惜啊!”

跃风盯着程庭芜低垂的睫毛,见那方素帕刚触到眼角,泪珠便大颗大颗往下坠,不由得咋舌,凑近夏寻雁耳边嘀咕:“没想到程姑娘不仅身手好,演技也这么好啊,这眼泪说掉就掉。”

夏寻雁望着程庭芜眸中的泪花,有些呆滞的眨了眨眼。

莫说夏寻雁,就连贺云骁也被她这一番变脸惊得眉峰微挑,眼里竟难得的染上几分佩服。

程庭芜瞧见众人微妙的神色,用帕子掩着半张脸轻拭眼角,努力压下唇角的弧度,到底是没忍住,从指缝里漏出了一缕笑意。

好在她时刻谨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继续朝书肆老板发问:“牡丹姑娘前些日子是不是来您这儿买了一幅画?”

有了先前的铺垫,书肆老板不再抗拒回答相关的问题,反倒十分热心肠:“没错,她当时一看到那幅画就挪不动步了,连价钱都没问就痛快付了银钱买下。”

程庭芜赶忙追问:“那幅画是从哪儿来的?您可还记得?”

“是前段时间,有个女画师在我这寄卖的。”书肆老板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恍惚:“说起来确实反常,寻常画师寄卖画作,必定会定下最低售价,少一钱银子都要争上三分。可这位女画师却将画轴往我面前一推,说让我看着定价即可。”

他转身掀开柜台后的布帘,取出个银袋:“她画工着实了得,我便按高等价位标了价,挂出一段时间后,牡丹姑娘就来了。”

“我瞧着她喜欢得紧,便抹了零头卖她,扣除寄卖费,剩下的银钱皆在此处,可我左等右等了好些日子,都不见那女画师来取。”

“真是怪哉。”夏寻雁指尖敲了敲桌沿,“若不在乎银钱,大可将画作留在家中孤芳自赏,或赠与好友,何必费时费力送来寄卖?既寄卖了却不取钱,其中必有蹊跷。”

程庭芜视线估摸了一下银袋的重量,追问道:“我瞧这分量应该不止一幅画的银钱吧?那女画师一共寄卖了几幅?除了牡丹姑娘,可还有其他人买过她的画吗?”

“对,那女画师一次拿了好几副画来呢,已经卖出去了三幅,这袋子里是三幅加起来的钱。”

程庭芜与夏寻雁对视一眼,前者已倾身往前:“能否让我们看看剩下的几幅画?”

书肆老板一愣,随即忙不迭点头:“当然!您稍等!”

不一会儿,他便抱着画轴匆匆返回,边走边解释:“小店展示位有限,寄卖的画作都得轮着来,每位画师只腾一两幅的位置,卖出一幅才敢添新的。牡丹姑娘买走的是第三幅,前两位买家也是姑娘家,看来这画师笔下的美人儿,也格外招姑娘们喜欢。”

说着,他将画轴在桌上依次摊开。

夏寻雁看着展开的画,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惊艳,她出身于富贵人家,自小便见识过不少名家画作,如今眼前的这几幅画,较之她之前看过的哪些名家,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趋势。

其余人虽不懂笔墨技法,却也被画中那抹灵动勾住了目光。

第一幅画,一双明眸从繁密的花草间显露出来,睫毛如蝶翼微颤,眼尾扫着淡淡胭脂色,眼波似盛着半池春水,眼角泪痣被蜷曲的海棠花瓣遮掩大半。整张美人面皆被铺陈的花枝覆盖,海棠的嫣红与叶片的墨绿交织成帘,只在眉眼处留出方寸空白,仿佛美人躲在花影后偷觑人间。

第二幅画,樱唇从缠枝牡丹的花叶间透出,唇峰微翘,唇角沾着点朱砂色,似刚咬过熟透的樱桃。而脸颊、下颌乃至脖颈皆被层层叠叠的牡丹花瓣与藤蔓缠绕,墨色的叶脉在宣纸上蜿蜒成网,唯有唇畔留出一道缝隙,让人窥见那抹惊心动魄的艳色,其余面容尽隐于花海之中。

第三幅画,一弯柳叶眉斜飞入鬓,眉尾轻挑,被几片墨色叶片半遮半掩。叶片下方本该是眼鼻的位置,却被交错的花枝填满,花瓣的白与叶片的青相互映衬,唯有眉骨下隐约可见的细腻肌肤纹理,暗示着画中美人的轮廓,整张面容除了这抹眉形外,皆被花草遮蔽。

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几人按照画卷摆放的位置挨个看去,很快,程庭芜和贺云骁便发现了画的古怪之处,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后,程庭芜直起身子,朝站在一旁的书肆老板发问。

“每幅画都只露美人局部,且用花叶遮去面容,老板可曾问过画师其中缘由?”

书肆老板搓了搓手,憨笑道:“嗨,画画的人总有些怪癖,有人专画山水,有人爱描花鸟,画美人的更是常见。这画师偏爱画局部,许是觉得‘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有意趣?我瞧着这些画比寻常美人图多了些琢磨头,反倒更勾人眼球呢!”

程庭芜点点头,继续追问:“先前说牡丹姑娘买走的是第三幅,那老板你对前两位买家可还有印象?”

书肆老板闻言皱起眉头,想了好半晌,才无奈摇头:“我这小店的生意还算不错,整日人来人往的,何况前两幅画卖出都有些日子了,这叫我如何想得起来。”

闻言,程庭芜眼中掠过一丝遗憾,正欲再问,却听老板忽然回神道:“欸?怎么扯这么远,前两位买家和牡丹姑娘又有何关联?”

程庭芜连忙咳嗽两声,继而辩解道:“还不是牡丹姑娘爱这画师的画入了迷,想着若能为她收齐所有画作才好,只可惜前两幅已有主了……”

书肆老板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确实有些遗憾。”

程庭芜依靠在柜台边缘,状似随意地问:“那老板可知道那位女画师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上门拜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