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船舱密谈
“对啊先生,延舟兄弟说得在理,还有一难呢?”
公孙廉被陶九川的话马上点醒,也跟着追问道。
徐福之前描述的海兽与鲛人已足够骇人,至于这压轴的第三劫,难不成会更加凶险?
面对二人的疑惑,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紧盯着海图,眼中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意味。
沉默半晌,徐福最终转过身来,缓缓开口道;
“三仙门……”
只听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
“那是横亘于仙山之前,最终的、也是最大的天堑。至于其为何物,有何凶险……”
他刻意停顿,目光在神情愈发紧张的陶九川和满脸急切的公孙廉之间来回扫过。
“时机未至,多说无益。”
“此门玄机,非言语可道尽,待我等闯过前两关,真真正抵达彼处之时……一切,自见分晓。”
徐福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谈。
这番含糊其辞,近乎敷衍的回答,让舱内的气氛瞬间沉凝下来。
陶九川心中疑窦丛生,徐福越是讳莫如深,越显得这“三仙门”非同小可。
公孙廉则是一脸憋闷,拳头在案几下暗暗握紧。
他性子直率,最不耐烦这种话说一半藏头露尾的行径,对徐福的故弄玄虚极为不满。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和当下氛围,他终究没有发作。
室内鲸脂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窗外,天色已肉眼可见地暗沉下来,夜幕即将笼罩海天。
恰在此时,一名白袍方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躬身低语:
“先生,时辰快到了…”
“嗯,知道了,让韩终他们先行准备,我随后便到。”
徐福微微颔首,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仿佛刚才那讳莫如深的一幕从未发生。
随即他扭头看向陶九川二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挽留的疏离道:
“公孙都尉,陶太史,仪式在即,徐某需即刻前往主持,恕某失陪了。”
“不碍事,君房先生请自便,大事要紧。”
见此情形,陶九川连忙起身抱拳,目光却紧随着徐福离去的背影。
“仪式需持续九天,今日才第三日…竟要他亲自出马坐镇?”
陶九川心中暗忖。
这所谓的“三重唤鼋”仪式,果然非同小可,其中或许还藏着远超引渡神鼋的秘密…
“先生慢走。”
公孙廉也抱拳相送,眉头却未舒展,貌似还在琢磨那被含糊过去的“三仙门”。
“对了,公孙都尉。”
然而,徐福的脚步在即将穿过深青幔帐时,却倏然顿住。
他转过身看向公孙廉,脸上带着一种仿佛临时想起要事的表情。
“君房先生还有何事吩咐?”
公孙廉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
“公孙都尉,听闻你弓马娴熟,就是不知…箭术如何?”
徐福的目光在公孙廉强健的臂膀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像是随意地问道。
“回先生,末将自幼习射,不敢说百步穿杨,百丈之内,飞鸟走兽,十中八九!”
虽然不解徐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挺起胸膛,言语间带着军汉特有的自信如实回答。
“好,甚好。”
闻此言,徐福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那便有劳都尉,在往后几日,为徐某猎得几只鲜活的海鸟。”
“记住,需翎羽完整,活捉为上,此物…于后续仪式中颇有用处。”
他特意强调了“翎羽完整”和“活捉”。
“廉,明白!”
公孙廉挠了挠头,虽不解其意,但军令如山的观念根深蒂固,当即抱拳沉声应道。
“先生放心!定不辱命!”
…
厚重的幔帐落下,徐福这才真正转身离去,也将观星台内的凝重气氛稍稍带走几分。
陶九川与公孙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未解的疑惑。
不过他们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先后告辞离开。
猎杀海鸟?翎羽完整?活捉?
走在回廊中,陶九川心中反复咀嚼着徐福临别前的要求,这似乎与他所知的任何祭祀仪式都无关联。
出于徐福方才不动声色的敲打,加之今夜又是他亲自主持仪式,戒备必然森严。
因此,陶九川暂时按捺下了再次冒险窥探的冲动,跟着公孙廉一同回到了他的舱室。
“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得靠近。”
公孙廉屏退左右侍从,搬来两个粗糙的木凳,又从里壁柜里拎出一坛未开封的酒和两个陶碗。
把酒放在案几上,他徒手拆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来,延舟兄弟,压压惊!”
他倒了满满两碗,将其中一碗推到陶九川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仰头灌了一大口。
随着火辣的酒液下肚,似乎让他胸中的憋闷稍缓。
公孙廉这才抹了把嘴,目光灼灼地看向陶九川,压低声音问道:
“现在就咱哥俩,你给句实话,你觉得…这位君房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陶九川端起陶碗,冰凉的碗壁让他纷乱的心绪略微冷静了一点。
看着碗中浑浊却烈性十足的液体,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出四个字。
“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听到这个评价,公孙廉浓眉一挑,显然深有感触。
顺着陶九川的话语,他猛地一拍大腿,连忙应和道:
“俺也是这般感觉!这家伙说话像打哑迷,做事神神秘秘的,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延舟兄弟,你心思细,刚才他说的那‘三仙门’,还有他最后问俺箭术要鸟…”
“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啥俺没看出来的道道?还有…”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关切问道:“你昨夜…到底闯了啥禁地?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望着眼前人担忧的目光,陶九川心中微凛,他很感激公孙廉的仗义,但也深知徐福的可怕。
那间密室牵连甚广,想来绝对凶险异常,他万不能将这位耿直的武将拖下水。
陶九川端起酒碗,借饮酒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复杂,含糊道:
“鹏越兄不必担心,确如君房先生所言,是我一时莽撞,误入了一处存放重要仪轨法器的舱室。”
“幸好守卫及时阻拦,未曾触动机关。此事…就此揭过吧。”
他语气诚恳,却也带着不容再问的决断。
“唉,也罢!你心里有数便好!来,喝酒!”
公孙廉盯着他看了几息,见陶九川态度坚决,知道再问也是徒劳,便重重叹了口气,不再纠缠。
话题在烈酒的浇灌下逐渐转向此行见闻。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先是海上的海兽,又是啥神鼋,接着是什么鲛人…现在还冒出个玄乎其玄的三仙门!”
“俺老廉打了一辈子仗,砍过的人头能堆座小山,也从没想过这茫茫大海上,竟藏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喝上脸的公孙廉不禁感慨道。
陶九川默默听着,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徐福描述的鲛人夜袭无疑凶险异常,但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混乱。
等等!混乱?这或许就是机会?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虽然徐福承诺日后会带他进入密室,但这承诺虚无缥缈,他可不会轻易相信。
不过,在鲛人袭击造成的混乱中,守卫力量必然被大量牵制在甲板。
真到那时,船底的防御…会不会出现空档呢?
伴随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他的心跳顿时加速起来,握着酒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他面上保持平静,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深藏心底,与公孙廉继续推杯换盏。
最后,几碗烈酒下肚,舱内的气氛也松弛了些。
陶九川看着公孙廉因酒意微红的脸庞,察觉到了他眉宇间的一丝忧色。
猛然间,他想起了白日里交换童男童女的一幕,想必那个小女孩正是公孙廉所烦恼的源头。
趁着酒意微醺,他忽地凑近公孙廉,轻声问道:
“鹏越兄,令妹的事,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