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纸影迷局

秋雨如诉，敲打着巧艺坊的竹窗。黛玉就着摇曳的油灯，在桑皮纸上勾勒《寒塘鹤影》的剪纸纹样，墨竹的轮廓刚现，忽听外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王木匠的妻子浑身湿透，哭着撞开柴门：“林姑娘救救我儿！他喝了您的药后，上吐下泻人事不省！“

紫鹃脸色煞白：“不可能！昨日开的明明是驱寒的紫苏汤......“话音未落，黛玉已抓起药箱冲进雨幕。泥泞的巷道里，李二媳妇倚在墙根冷笑，腕间银镯上的缠枝莲纹，与绸缎庄的标记如出一辙。

深夜的王家弥漫着腥甜的药味，虎娃躺在床上抽搐。黛玉搭脉时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中了夹竹桃的毒！可她开的药方里绝无此物！正要质问，院外突然响起铜锣声，火把照亮了衙役狰狞的面孔：“有人状告林氏用妖术行医！“

潮湿的牢房里，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黛玉蜷缩在草堆上，脚踝的铁链硌得生疼。她望着墙上斑驳的水痕，忽然想起白天在虎娃枕边瞥见的绸缎庄香囊——那正是李二媳妇昨日炫耀的款式。

“吱呀——“牢门打开，昏黄的光晕中出现一道身影。来人穿着灰布长衫，帽檐压得极低，腰间螭纹玉佩却让黛玉瞳孔骤缩——那是贾琏常佩之物！

“林妹妹，别来无恙？“沙哑的嗓音混着冷笑，那人摘下帽子，露出贾琏布满血丝的脸，“当年你在老太太跟前揭穿我私吞官中银钱，害我被老爷打得半死，这笔账该清了吧？“他甩出一沓银票，“绸缎庄的周掌柜，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

记忆如利刃割开伤疤。那年贾府财政亏空，黛玉偶然发现贾琏伪造账册、中饱私囊的证据。她拖着病体，将账目明细呈给贾母。盛怒之下，贾赦用家法狠狠惩戒了贾琏，从此他便对黛玉怀恨在心，暗中筹划报复。

正当绝望如潮水漫来时，牢外突然传来剑刃相撞声。一道月白色身影破风而入，腰间玉牌刻着“棠“字——是新任巡检使棠云舟。他手中折扇轻挥，铁链应声而断，清雅如墨梅的气息驱散了霉味：“林姑娘，别来无恙。“

恍惚间，黛玉忆起五年前的姑苏雪夜。那时她还是娇弱的千金，在城隍庙被歹人纠缠，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挥袖解围。少年临走前塞给她半幅《咏梅图》，题诗“疏影横斜水清浅“的笔迹，与眼前人如出一辙。

“是你......“黛玉望着他腰间玉佩上的并蒂莲纹，“原来你一直在......“

棠云舟别过脸，耳尖泛红：“自那年惊鸿一瞥，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只为有朝一日能护你周全。听闻你落难，我向圣上请命巡访江南......“他展开袖中密函，“如今，也该算算旧账了。“

三日后的县衙，堂外挤满了举着油纸伞的村民。黛玉戴着重枷跪在堂下，却在看见旁听席上的棠云舟时，眸光重燃。县太爷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林氏毒害幼童，证据确凿！“

“大人且慢！“棠云舟起身，官服上的仙鹤纹在阳光下闪耀，“学生查获密信，此案背后另有主使。“他当众展开泛黄的信笺，“这是贾琏与绸缎庄掌柜的来往书信，字字直指栽赃陷害！“

公堂瞬间哗然。李二媳妇被押上堂时瘫软如泥：“是......是贾琏给了百两银子，让我在药里掺夹竹桃！他说只要除掉林氏，就能断了狗儿庄的财路！“

然而，正当衙役欲追捕贾琏时，却发现他早已带着亲信连夜出逃。棠云舟展示另一封密信：“此人勾结京中权贵，暂时无法定罪。“信末，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林妹妹，山不转水转“。

暮色四合时，棠云舟撑着伞送黛玉回庄。青石路上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雨丝如帘，织就朦胧诗意。“为何如此帮我？“黛玉望着积水里破碎的月影。

棠云舟从袖中掏出半幅残卷——正是当年的《咏梅图》，被岁月晕染的墨迹里，新增了半句诗：“暗香浮动月黄昏“。“当年承蒙姑娘赠我半卷诗书，教我'腹有诗书气自华'。“他声音低沉，“此恩，此生难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甩出一封信。黛玉展开，熟悉的狂草刺痛双眼：“林妹妹，这笔账，咱们慢慢算——琏。“信纸角落，还画着个狰狞的鬼脸。

黛玉将新剪的《钟馗镇邪图》贴在窗上，银剪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当年在贾府，我如惊弓之鸟；如今在这方天地，我便是执剪的人。“剪纸随风轻晃，映得她的影子宛如持剑而立的侠女，而棠云舟默默站在她身后，如同一株永远挺拔的梅树，在风雨中守护着这片新生的天地。

暗处，贾琏隐在马车阴影里，望着巧艺坊方向狞笑：“妹妹，只要我一日不死，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马车扬起尘土，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留下一串阴森的笑声在暮色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