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易的手腕
进入森林的瞬间，劳伦斯便察觉到了不对。
茂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即便是正午，林间也昏暗的难以看清周围。湿滑的苔藓覆盖着盘结交错的树根，厚实的落叶遮蔽地面，让人难以预料里面都隐藏着什么东西，每一步都深浅不一，极其难行。
更糟的是，由于完全没有路标一类的参照物，只是走了十来分钟的路程，劳伦斯便已完全不能确认方向。
然而领路哥布林们却是如履平地，仿佛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一般，还总是带着劳伦斯绕过许多看上好走的“捷径”，令他不免有些疑惑。
直到他轻眼看见自己的护卫因脚下打滑，意外将身旁一层厚实的落叶踢翻，勾住了藏在里面的绳索。
瞬间，一块插满尖刺的木板便从树顶拍下，险之又险的从护卫头顶掠过。
倘若不是摔倒，而是在正常行走的情况下触发了这个陷阱，劳伦斯都不想象他的死法会多么凄惨。
像这样的陷阱，在这片密林中不知布下了多少……真是一群狡猾的魔物！
但陷阱带来的震感并非停留太久，劳伦斯很快就看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座目测至少有十二米高，完全由石块堆砌的古怪菱形塔楼耸立于山腰，墙体上预留着数十个朝向不同方位的狭长射击口，顶部甚至还安放了投石器。
哥布林……什么时候学会用石头修筑防御建筑，还能制造大型投石车了？
随着继续前进，这样的塔楼他看到了至少六座。
它们扼守着每一处关键的隘口和高地，与周围密林中的无数陷阱交相呼应，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走出密林后，进入劳伦斯视野的也并非预期中的简陋营地，而是一片由坚固石墙和数座高低错落的塔楼共同拱卫，规模相当庞大的要塞化城镇。
“圣灵在上……这些哥布林不会是矮人染色的吧？”
劳伦斯喃喃自语着——哪怕他并不懂军事也能看出来，想强攻下这样防卫森严的城镇，恐怕要带上一整个军团才行。
还好自己拦住了大公，不然就凭大公本人带着五十名亲卫骑士过来……怕是连最外围那座塔楼都打不掉。
劳伦斯还想再多观察这座城镇的细节，但领路的哥布林战士却是直接押着他走到了部落中央，在一座精致的三层阁楼前停下。
“进去吧，族长在里面等你。”
“明白了。”劳伦斯深吸一口气，轻轻将半掩的房门推开。
房间内，摆设出乎意料的很少，入眼只有张朴实的原木桌，几把凳子和一副挂在墙上，写满了怪异符号与文字的巨型手绘地图。
作为一座如此规模城镇统治者的房间，可以说是相当的简单……甚至都有些简陋了。
而在地图下方，一个穿着普通皮革衫，体型与人类相近的哥布林正背对着他，似乎在用一截木炭在地图上面标注些什么，直到听见劳伦斯推门进来的声音才缓缓转身。
哪怕还没有开口交流，只是简单的对视了一瞬，劳伦斯便觉直达灵魂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正在审视自己的并非哥布林，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恐怖红龙。
常年服侍上位者的经验让他立刻确定，自己眼前所坐，就是这支哥布林部落的族长。
“日安，尊敬的族长阁下。在下劳伦斯，奉洛伦佐大公之命，前来拜会你呢。”
劳伦斯强压下心头不安，将右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礼节。
“这里不需要讲究繁文缛节，坐吧。”高尔克点了点头，示意劳伦斯坐到自己身边。
“既然你来了，就证明大公已经看过了我送去的那颗影像水晶……说说看，你们打算出什么条件来换瑟莱娜。”
“这个嘛，只要是能换回瑟莱娜小姐，大公自然不会吝啬，既然阁下要我们这边先给出条件的话……六百帝国金龙如何？”
劳伦斯说罢，将一枚刻有巨龙图案的金币摆在了高尔克面前。
出发前，劳伦斯还想过能不能简单提出些条件将这些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哥布林敷衍过去，但在见过了高尔克部落的巨大规模后，他已经不敢尝试这个行为。
万一惹怒了眼前这位哥布林族长，瑟莱娜小姐会不会有事不好说，自己大概率是活不了的……
还是按照平时与那些富商谈生意的经验，先给一个略低于正常水平的价格为好。
“你们人类的货币吗，倒是很精致啊。”高尔克拿起金币仔细端详，做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似的。
但实际上……由于提前做了些功课，加上从冰霜狼众人身上搜出的钱币，高尔克连手上这枚金币的锻造比例都一清二楚。
作为帝国面额最大的货币，金龙的购买力相当不错，以常见作物计算，一枚金龙在正常时节可以买到60斤左右的小麦，大概是普通平民两个月的口粮，如果换成黑麦一类更便宜的谷物，数量还能再多。
但考虑到瑟莱娜的身份，这个报价还是略低了一点，显然是在做试探。
说到底谈判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和菜市场砍价区别不大，只是看上去比较高端而已，慢慢谈就是了。
所以高尔克也跟着给出了自己略高一点点的要求，将提前写好的字条递了过去。
“这是……”
劳伦斯还在为自己的策略似乎颇有成效而沾沾自喜，可当他接过字条阅读完上面的内容后，只觉脑子一热，几乎当场昏死。
第一条，承认高尔克部落对所处森林完全具完整主权，任何帝国贵族，军队，冒险者不得以‘清剿魔物’等理由擅自闯入。
第二条，承认高尔克部落为文明种族，不得无理由攻击进入灰鸦城领地区域进行正常活动的哥布林。
第三条，双方可以正常一切商业贸易活动，并且互相尊重征税权力，不得无故阻拦。
……
完成以上要求十天后，将直接释放瑟莱娜小姐。
尽管没有提出任何实物性质的索取，但在劳伦斯看来，这样的条件自己要是敢答应，一回去就会被公爵斩首示众，并背上“私通魔物”的骂名。
这就等于是让大公来承认这支哥布林部落是个“独立国家”，并为其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