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忠告
长发男人掌心突然腾起团温润白光，那光并不强烈，倒像块在火上煨了百年的羊脂玉。
手掌中的黑球发出婴儿夜啼般的惨叫：“疼煞我也！你这老狗敢坏我道行！”
话没嚎完，黑球已被白光绞成细雾，每粒烟尘里都裹着细碎的哭嚎。
“爷~我家的爷~还给我！快还给我！”
赵大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慌恐的大喊道。
突然，他捂着鼓胀的肚子在泥里打滚。
他几次撑起胳膊想要爬起来，可肚皮突然诡异地鼓胀。
他哇的一声，喷出半人高的黑水。
水沫里漂着未消化的无脸人眼珠，落地时刺啦冒起白气。
待吐得七荤八素后，他瘫在泥里直翻白眼，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可笑得很！”长发男人屈指一弹，指缝间凝成的水珠映出赵大山扭曲的脸。
“你们这些出马仙儿总想着请仙上身，以为攥着点儿精灵之炁就了不得。可真到了根儿上——”他忽然抬眼看向岩柱后的谷畸亭的方向，扑哧笑道。
“最凶的招儿往往不是向上攀，而是往下坠。把自个儿身上的杂七杂八都抖落干净，都看不到大道的门缝。”
话音未落，男人已跨步上前。
右手如抚琴弦般搭上赵大山天灵盖，原本温润的白光陡然转寒，贴着发梢就往颅骨里钻。
赵大山浑身剧颤，肚皮上凸起五六个肉瘤，每个肉瘤里都蜷着团模糊人影——正是他吞下的那些无脸人！
“啊！住手啊！他们在咬我！！”赵大山发疯似的捶打肚皮，地面血泥突然冒泡，无数青紫色血手破土而出。
“瞧见没？”男人踢了踢赵大山乱蹬的脚，“你吞了它们的【肉】，它们就啃你的魂。这世上哪儿有白捡的买卖？”
血手缠住脚踝往泥里拖时，赵大山最后惨叫着望向岩柱。
“救...救我啊！！”
泥沼活物般裹住他的全身，形成一个血泡。
突然，血泡扑地炸开，水面浮起几缕灰毛，人影已消失无踪。
男人拍去裤脚泥点，转身时血沼自动分开，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这些全是死在甲申年间的兄弟...”他抚摸自己脸颊，嘴角扯出些许狠戾，“当年你说'曲则全'，现在怎不敢站直了看？这些骨头，哪根不是你所谓的'大道'垒起来的？”
谷畸亭后背紧贴岩柱，喉间泛起血腥味，方才竟把舌头咬破了。
他拼命想挪动双腿，却似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混账！是你有愧于他！又不是我！”
他嘶吼着捶打右腿，可心中那份莫名的愧疚仍在疯狂滋长。
长发男人五指突然一张，掌心白光骤然化作蛛网般的纹路。
谷畸亭只觉后心一紧，整个人像被无形钩子勾住，不由自主地朝着男人滑去。
血色泥沼在他脚下翻涌成漩涡，岩柱上的血苔竟簌簌脱落，仿佛这方魔境都在帮着男人拽他入局。
“放开我！”谷畸亭扯着嗓子嘶吼，手掌在岩柱上刮出三道血痕，却挡不住那股吸力。
下一秒，他后背重重撞进男人怀里，喉管被青筋暴起的手掌掐住，脚尖离地半寸。
男人手指摩挲着他跳动的脉搏，突然咧嘴一笑：“小谷，见到四哥竟这般生分，你不想我吗？”
这声“四哥”像把锈刀戳进心窝。
谷畸亭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竹林里分食烤鸡、雨夜中背靠背御敌、还有甲申之乱时那句“小谷，四哥信你”。
可当他想抓住这些画面时，系统的冰冷提示又在脑内炸响，禁止他继续打开记忆中的画面。
但是有一件事情，谷畸亭无比清楚。
他绝对不是那个人！
“你不是真的...”他攥住男人手腕，指甲抠进对方皮肉，却发现触感像团虚影，“你只是我心里愧疚的执念...连他的影子都算不上！”
男人垂眼盯着他，长发遮住表情，只露出下颌绷紧的线条。
白光突然顺着谷畸亭的喉咙爬进胸腔，谷畸亭感觉肺里像灌了冰水，每呼吸一口都带着铁锈味。
“世人总困于机巧之术，”男人的声音突然低哑，“却不知大道至简。真正行道者，该像清水映月，坦坦荡荡...”他手指骤然收紧，谷畸亭听见自己喉骨发出咯咯轻响，“我没做到，小谷...你更没有！什么奇技，我们不过是一群贼罢了。”
强烈的窒息感令谷畸亭眼前发黑。
不！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不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绝不会以现在这副模样出现。
身体你给我动起来啊！没有理由在这里恐惧！
我不是之前的谷畸亭！动起来！
“你他妈的给老子动起来啊！”
强烈的求生意志终于让谷畸亭夺回对身体的主导权，将那份愧疚之心暂时压制下去。
只见他左手肘撞向男人肋下，右手三指扣住长发男人手腕，顺着对方腕骨绞了个圆弧。
这是无常散手的“绞字诀”，专拿对方筋骨当麻绳搓，关键在肘腕协同的寸劲。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男人右手小臂被绞得拧成麻花，白骨茬子刺破袖口露了出来。
“呃！”谷畸亭踉跄着后退半步，喉咙里咳出血沫。
他按住发疼的脖颈，掌心翻涌着淡青色炁流——这具身体终于肯听使唤了。
再看那男人，竟捧着断手直愣愣盯着他，断骨处没有血，只有缕缕白烟往上冒。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的确不是真的。”男人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诵经声穿透空间：“...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长发男人抬头望了望，随后看向严阵以待的谷畸亭：“看来，你要出去了。”
出去？什么意思？
谷畸亭正自困惑，一双苍老的眼睛在血色天空中浮现，如神魔般俯瞰着下方。
长发男人呵呵一笑，转身走向血雾，血雾忽地裂开一道缝隙。
他踏入缝隙时说道：“既然我并非你真的‘四哥’，但我还是劝你一句——缘聚缘散皆是因果，所历人世皆为修行。记住你今世遇见谁，那不是偶然，他们的出现只为教会你一些什么；无论你去到何处，都还会经历你该经历之事，遇到你该遇到之人。”
“什么意思？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发男人已钻进血雾，模糊间只见他指着自己的心窝道：“问问你自己，再回了...小谷。”
话音未落，缝隙渐渐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