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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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逝月定运

那一年,他17岁,只身前往东南亚,意气风发

那一年,他27岁,死在了他所诞生的土地之上,魂归故里。

韩谅之出生在当地县城著名地产商家庭中。家族规模虽不达百亿,却也是闻名于周边地市叱咤风云响当当的纳税大户。

其作为其家族接班人,自然是生活在幸福却又忙碌的日子中。韩谅之的父亲充当着家族领袖的角色,整日忙于奔波国内外业务。

对于韩谅之的日常生活几乎是全权交由其专职管家来处理。与西方传统贵族家庭有别的是,家族中一切育儿事务并非几近严苛而是秉承着西方的自由理念,相对轻松快乐些许。对于能让韩谅之开心的事情,管家魏燕对于他几乎是百依百顺,上午韩谅之说想要架遥控玩具直升机,下午魏燕便会一个电话让司机开着家中的罗宾逊来手把手教他驾驭这款遥控飞机。对于日常照料,衣食起居更是做到细致入微,每天早上韩谅之睁开眼便可看到沐浴在阳光中的魏燕,就好像动物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命运中最为亲近的家人一般。这也让韩谅之产生了一丝错觉,那是一件对于任何人,乃至对于这位伴他成长的角色也是绝对不能说的惊天机密。

在韩谅之年幼尚且不明事理的时候,他有着一种感觉,自己与朝夕相伴的魏燕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或许是日积月累的陪伴所诞生,但对当时年幼的韩谅之来说根本就如同那天空中朦胧的残月,忽明忽暗。

但那种错觉终结于一个雨夜,或许是出于害怕,又抑或是不舍与恐惧。

在韩谅之6岁的一次生日晚宴中,韩谅之父借着生日这个名头,邀请了时任市长在其庄园中推杯换盏,并向其参拜学习一点未来老城改造的经验。要说这人哪,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爱好,这位市长的爱好不是抽烟喝酒,更非什么羽毛球,高尔夫。他呀,对这孩子那是打自心底里的爱不释手啊。

他的儿子尚且在读大学,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退休前估计也指望不上抱自己的亲孙子,便对这纳税大户之子偏爱有加。此刻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市长爷爷的叫着,仿佛心在此刻便已融化,平日会议桌上那令人双腿打颤的犀利目光和开口便威震四方的雄浑嗓音早已似那北极的千年冰川,随着气候变暖,一同被这温润甜蜜似那太妃糖的娇声奶气裹挟在怀里,被那暖流逐渐唔化。那市长恨不得立马将其认下来当自己的孙子,不,亲生的小儿子!

今日宴会真正的主人这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望子成龙,靠着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给自己拉来这么大一座靠山。此刻的喜悦,如同那杯中摇晃的香槟气泡一般,微微冒泡却又于短时间内气沉丹田,伴随着脸上常年挂着的标志性笑容,一同沉入那多年商海所造就的铁石心肠之中。

市长这时问韩谅之,宝贝,你这么可爱,爷爷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愿不愿意来爷爷家当爷爷的小宝贝啊?韩谅之向周围看了看,投射出丝丝夹杂着惊慌又带有一股求救意味的目光,最后,韩谅之又将那几近崩溃又带有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个端坐在一旁摆弄着香槟的父亲。此时此刻,韩谅之仿佛觉得世界上所有事物都可以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唯独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筹码。此刻,韩谅之心里一丝微微的悲凉油然而生,但他也习惯了这种感觉,从小到大那个所谓的父亲就从未将他看作自己亲生的孩子,而是作为继承人,嫡长子来看待的。他自小便是在家族的光辉荣耀下长大,直到现在,韩谅之这个名字在他的世界中出现几乎不超百次,自小他好像就只有小韩公子这一个名字,仿佛他原本的名字如同克苏鲁神话中不可名状之物般诡异,诡异得让人不敢称其大名,在他的记忆中仿佛家中佣人就只有那个男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也只有那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注视着他的成长。

韩谅之迅速调整情绪,如同一台机器套用此前输入的程序答道:“爷爷,我也很想成为您的孩子,可是这样您的爱就要被分散了,那是世界上最不美好的场景。我不愿意看到爷爷为了我,把原本应给予人民群众的那份关怀转移给我,我既非赵公明弟子也不是什么张亚子转世,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天使,能逗爷爷开心那便是最好了。”市长似乎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但同时心里也生出了端倪的种子,他心想,也不知道是这小子是真心这么想还是他的那个大户老爹教出来的,年纪轻轻就如此深谋远虑,呵呵,真是个为官经商的奇才啊!

正这样想着,一旁的秘书提醒他说时候不早了,该回了,不然家里那尊大佛又要面露凶光了。于是他准备与那庄园主作个最后的客套并逗逗这旷世奇才。

他开口道:小韩啊小韩,爷爷问你,你是和爷爷我更亲一点还是和你爸爸更亲一点呢,还是和其他另外的什么人亲呢?

或许答案已经很明了了,家族所教的社交礼仪课程都纷纷给出了标准答案,全场宾客既期待着那繁琐礼节的终结,又好奇着这古典戏曲的完美收场。

韩谅之父用欣慰的目光看着韩谅之完成这完美的结尾。

目送市长离开。此刻的他已经无心思考什么老城改造了,他的脸逐渐通红甚至夹带着一丝紫色。

待到市长的专车渐行渐远,一声宛如古代巨龙咆哮般的怒吼响彻于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响起,好似那百吨流星砸向夜晚的星辰幕布,幕布裹挟着流星落于地面舞台发出的惊天巨响。那一晚,韩谅之只记得魏燕的腰弯了很久,好像古代犯了死罪的臣子正卑躬屈膝,以祈求君王幸免他家中的族人。他极力放低自身的姿态,以求那股君临天下般似的怒火得到些许平息。

在夜深时,魏燕回到韩谅之的房间,韩谅之看到他的脸上有一处明显的红印,他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魏燕便说,谅之,睡吧,夜已经深了。以后若是还有那种事情,就不要冲动了,你的家人才是真正应该亲近的人,我们或许不能陪你多久,但他们,却会伴你终生。

至此以后,那股亲近感便再也没有通过任何方式表露而出,它好似过往秦霸王的棺椁,深深地埋藏于地底之中,成为那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羁绊与枷锁,牢牢拴着着那已逝的岁月与既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