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盖弥彰的涟漪
盛清泠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医院门口的霓虹灯在她瞳孔里碎成斑驳的光斑。她盯着那句“林叙白告诉我你来医院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林叙白的重逢，早已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传到了宋谨煜那里。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叫到车了。”她飞速打字，发送后又立刻补充，“对了，周六中午十二点，云间餐厅，就这么定了。”不等对方回复，她慌忙把手机塞进包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心慌的情绪。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药袋上的中药气息混着城市的喧嚣，像是她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此时的宋谨煜正倚在办公室的窗边，暮色将白大褂染成柔和的灰。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微蹙的眉，盛清泠的消息让他握着保温杯的手指收紧。
温热的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就像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是我太急切了吗？”他喃喃自语，想起刚才林叙白突然发信息跟他说盛清泠挂了他的号，现在就在医院，等他反应过来，信息已经发送过去了，不禁有些懊恼。
“哟，我们宋大医生也有吃瘪的时候？”林叙白夸张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浅紫色头发随着步伐晃动，“我就说直接去接人家小姑娘太唐突，你偏不听！”
他大大剌剌地坐在办公椅上，白大褂口袋里的卡通挂件跟着摇晃，“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你就只会借笔记、送伞，现在重逢了还这么含蓄，活该被拒！”
宋谨煜转过身，目光扫过林叙白胸前的工作牌：“你不是应该在诊室？”“下班了？”
林叙白举起双手，“作为你的发小兼情感顾问，我觉得有义务来指导你——”他突然压低声音，“盛清泠今天来看病时，我可看出点端倪。那姑娘表面镇定，把脉时心跳快得跟擂鼓似的，肯定有心事。”
宋谨煜的喉结动了动，脑海中浮现出盛清泠低头时垂落的睫毛。当年盛清泠读书的时候，她一有什么心事，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说话，不让别人知道，他只能自己猜。
“对了，她是因为什么来看中医？”宋谨煜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盛清泠是因为什么来的医院。
“失眠，说是同事介绍她过来的。”
“她失眠？”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开的什么药？”
“疏肝解郁的方子。”林叙白挑眉，“不过我看啊，心病还得心药医。人家小姑娘在国外这么多年，性格变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容易脸红的小同桌。你得慢慢来，别把人吓跑了。”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对了，这是我家老爷子泡的药酒，说是对失眠有奇效，你找机会给她送去？”
宋谨煜接过瓶子，玻璃瓶上还带着林叙白的体温。记忆突然翻涌，高中时林叙白偷喝家里的药酒被抓，最后还是他替好友挨了训。
“你自己怎么不送？”他将药酒放进抽屉，语气里带着调侃。
“我？”林叙白夸张地指着自己，“我可不想当电灯泡！不过说真的，”他突然正经起来，“这次机会难得，你别再错过了。当年分班后，你整个人都蔫了，天天对着窗外发呆，我看着都着急。”
宋谨煜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医院大楼灯火通明。他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在校园里四处寻找盛清泠的身影，却只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后来才知道，她早已决定出国，连告别都没说。“这次不会了。”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另一边，盛清泠坐在出租车里，手机在腿上震动个不停。沈雪滢的消息不断弹出：“你去医院了？是不是遇到宋谨煜了？快老实交代！”
沈雪滢的信息一条条弹了出来，她烦躁地锁屏，目光却忍不住望向车窗外。路灯依次掠过，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恍惚间竟和高中时宋谨煜送她回家的场景重叠。
那时她总爱走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校服衬衫被风吹起的样子。那时的她，只敢看着地面上，被阳光照射出来的影子，在他的身后，抬起手，让自己的影子去触碰地面上映射出来的，宋谨煜模糊不清的手。
“真是冤家路窄。”她低声嘀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袋上的字迹。林叙白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高中时课本上的涂鸦如出一辙。
回到家，盛清泠将药袋放在茶几上，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宋谨煜的消息：“好，周六见。晚上早点休息，按时吃药。”短短几句话，却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她盯着屏幕许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夜深了，城市渐渐安静下来。盛清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林叙白的话在耳边回响：“宋谨煜也在这个医院工作，你要顺便去见一下吗？”当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可现在想来，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
她翻身拿起手机，点开宋谨煜的朋友圈。最新一条依旧是那张日出照片，点赞数已经破百。她突然想起高中时，宋谨煜总爱在早读课上给她讲日出的原理，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她将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可宋谨煜的身影却愈发清晰，从高中时的温柔少年，到重逢时站在门口的样子，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宋谨煜在办公室整理完最后一份病历，抽屉里的药酒瓶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拿起手机，看着和盛清泠的聊天记录，嘴角不自觉上扬。林叙白的话还在耳边：“这次机会难得，你别再错过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关上办公室的灯，决定明天去药房再问问关于失眠的调理方法。
那些埋藏于时光中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情愫，悄悄破土，在静谧的夜晚中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