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儿子,请家主赴死!
赵虎一伙人浩浩荡荡而来,扬起的尘土在半空翻涌,早被墙上值守的家丁远远望见。
梆子声急促响起,惊得满院栖鸦振翅乱飞,李家宅邸顷刻间便混乱了起来。
等赵虎拎着李老爷,行至墙下五丈之地时。李家嫡长子李金正斜倚着雉堞,冷冷俯视下方的情景。
赵虎将朴刀横在李老爷脖颈,压低嗓音喝令:“老东西!速叫你家备下五千石粟米,天黑前送往县衙前。”
李老爷浑身筛糠,左腿被砍伤的伤口还在渗血,丝绸做裤腿早已被染成紫黑色。
他强撑着身体,扯开嗓子嘶喊:“金儿!速速筹措五千石粟米,日落前送至县衙外大街!迟则李家满门休矣!”
李金瞧了瞧墙下狼狈不堪的父亲,眼中的畅快一闪而逝。随即装着一脸悲痛,声音哽咽地喊道:
“爹,你糊涂啊!这帮贼寇能猖狂多久?边上白水亭中便有巡检司的兵马,一日之内天兵便可到达!
我家若是献上粮草,待天兵一至,岂非成了那种首鼠两端之叛徒。
爹,你乃我李家之家主,岂能做出此等有辱我李家门楣之事。
儿李金请家主赴死,以全我李家忠义之名!”
同在围墙上的众多李家族老,纷纷惊愕不已,但随即也有一丝了然。不过对于此事,他们也是乐见其成。
而被赵虎拎在手中的李家家主,此刻满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地吼道:
“竖子!竖子你要弑父不成!二弟,先将这竖子拿下,待我回去再收拾他。
你快些将五千石粮食送出来,此事事关我李家安危,容不得这竖子放肆。”
赵虎在一边抱臂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家庭伦理闹剧,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围墙上的李家众人,立刻都将目光投向了其中一个威严老者。
——这人正是家主的胞弟,也是如今族老之一。
威严老者满脸严肃,沉声道:“金儿,老夫知你父子关系不睦,但在此我李家生死存亡时刻,却是由不得你任性!”
李金恭敬地拱了拱手,言辞恳切道:“二叔,非我任性,而是如今是明玉关键时刻。我李家绝不能出现,任何有损家族名望之事。”
威严老者沉默了,他自然知道李金说的,明玉的关键时刻是什么?
他们李家的麒麟子,李金的次子李明玉已经过了殿试,如今正是分配官职的紧要关头。
如果这时候,传出他们李家与贼寇有所牵扯,恐怕李家两百多年的期望。
——家族更进一步的机会。
将一朝丧失!
威严老者又沉默了下来,两方都抓住了他顾及家族的软肋,这下他确实真的有些难以抉择了。
李金眸光一喜,乘胜追击地说道:“二叔,我知你与我父亲感情深厚,但为了父亲那种不顾家族大局之人,让我李家崛起的契机破灭,难道不可惜吗?”
也就是这一句话,彻底让威严男子下了决心。
他摆了摆手,语气疲惫:“这儿的事情交由你来决定,老夫累了,先回去了。”
李金看见二叔下了围墙后,迫不及待地朝下边喊道:
“下面的贼子听好了,我李家世代忠良,岂能与你等贼子为伍,休说五千石粮食,便是一粒米你们都拿不走。
我父,你若还有家主的尊严,便自尽在此吧。休要令我李家蒙羞!”
李家家主嘴唇颤抖,不等他说什么,身后就传来赵虎那嘹亮的嗓门:
“李家的众人听好了,让你们拿出五千石粮食,不是你们家主的赎金,只是你们李家的救命粮。
若是天黑前拿不出这笔粮食,休怪我等好汉,将你李家踏灭。”
“我李家奉陪到底,且看你们这些贼兵,能有多少人送死!”李金不屑地一笑,完全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里。
赵虎脸色阴沉地带着众人离开,他们这点人想要攻打确实不现实。立刻便打算回县衙外,和自家大哥商议。
…
李家府邸。
从城墙上下来的李金,直接便回到了李家的正屋中。
而此时屋内,已经坐满了各房的族老,还有护院统领等人。
李金看见这样的场景,也没有太多波动,径直走到最上首的座位前,站定。
他并没有坐下,因为也清楚能否坐上这家族宝位,还要看看这些族人是否支持。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突然起身,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大哥,你为何不救父亲?仅仅五千石粮食罢了,以我家的家财,哪怕是这些年缩水了些,也是完全不成问题。”
此人正是三公子李铭,平素被父亲溺爱,行事鲁莽冲动。
李金看见他,呵呵冷笑了两声:“三弟啊,我李家资产为何缩水,你难不成不知道?
父亲让你去府城读书,你竟然为了一青楼女子,和知府公子大打出手。
我家为此赔了一百顷(一顷为一百亩)土地!这等败家行径,莫不是想将祖产全填进烟花巷?”
言罢,李金又看向家族的其他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各位叔伯兄弟,今日之事只是恰逢其会。原本等今年年关,小子也会在祭祖时,提出罢免我父家主之位。
他做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
别的事情也就不说了,但他妄想宠妾灭妻,这是我这做儿子的不能接受的事情!
还有这些年,他不断在家族各产业,插入小裴氏之人。若是再不管管,恐怕我李家将要改姓为裴了。”
家族众人沉默了片刻,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支持。
五叔李培义捋着胡须,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大公子所言极是,去年账房换了裴家的人,绸缎庄平白少了三成进项,其中定有蹊跷。”
“可不是嘛!”七房的年轻子弟李远,义愤填膺地说道:
“家主那宠妾裴氏,仗着老爷宠爱,在府中作威作福,连主母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李金亲弟弟李铜暴脾气上来,猛地踢翻脚边绣墩,大声嚷道:
“家主?家主行事荒唐,早该换人!再这么下去,李家的基业都得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