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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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烛影摇情

树下,许淮沅撑着伞静静立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见他穿的单薄,谢晚宁眉头一皱,上前几步,“雨这么大,湿气重,你不怕病情加重吗?”

许淮沅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伞向她倾了倾。

“我不用。”

谢晚宁伸手推了回去,上下一打量,还是觉得许淮沅穿太少了,环顾一圈,直接扯下冬生身上的油衣给他披上,瞪了一眼,恶狠狠的开口。

“穿这么少……我瞧着你脸色都不大好了,若真病了,可别来烦我!”

被抽去油衣的冬生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瞬间暴露在雨里。

恨恨的抹了一把脸,冬生在心中怒骂。

死鸟!

少爷若是不舒服了,不让你伺候让谁伺候?你怎么不问问我家主子为什么穿这么少出来?

刚刚那一声巨响传来,少爷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便冲进了这丫头的屋子,可人去屋空,只有一扇破破烂烂的窗户在雨幕中半悬晃动。

冬生想起刚刚许淮沅那瞬间变化的脸色——

那素来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想法的眸子里,竟也有着骤然升起的担忧。

然后便听见楼下这死鸟的一句冷冷调侃。

“就这也敢夸下海口,说什么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少爷脸色变了又变,连伞都未曾拿便夺门而出,还是他又拎伞又拿衣的追了出来,可如今……

看了看依旧固执的将伞撑在谢晚宁头上的许淮沅,又瞧瞧谢晚宁正在给许淮沅系的油衣。

冬生抹了把脸,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明明他才是准备最全面的那个,为什么只有他在淋雨?

而且,为什么自家刚刚还生气的冷脸少爷,现在看着低头正在给他系绳子的谢晚宁,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他欲哭无泪。

搞了半天,他才是最不受关爱的那个!

“你衣服都湿透了,”许淮沅将谢晚宁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呵气,“回去再泡泡热水,不然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我才不用,我自小身体强健,淋雨就没有着凉的时候!”

谢晚宁非常自信的笑了笑。

“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以往真不这样。”

又泡了个热水澡的谢晚宁脸蛋红扑扑的,有气无力的将下巴搁在桌子上,抱着手炉,吸吸鼻子,声音闷闷的,“阿嚏——”

许淮沅正端着煮好的姜茶进屋,就看见谢晚宁那半死不活的模样。

“趁热喝了。”

许淮沅垂下眼遮住那浅浅的笑意,将热乎乎的姜茶递了来,又顺手拿起架子上的帕子,很自然的将谢晚宁披散的湿发握在手中细细擦拭。

他的指尖穿过谢晚宁的发丝,动作轻柔。

谢晚宁将那姜茶一饮而尽,碗刚放下,抬首。

她怔了怔。

烛火飘摇,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在素白的墙面上晕开一片暖色的光晕。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谢晚宁低垂的发梢与许淮沅修长的手指在墙上交叠,像两株依偎的藤蔓,在光影中无声缠绕。

许淮沅伸手去擦她的发顶,那侧影也微微俯身,在墙上勾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恰好将谢晚宁的影子笼在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谢晚宁突然觉得,他如一把无形的伞,似想要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谢晚宁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

她的发影与他的衣影在墙上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许淮沅的手轻轻擦拭时,墙上的剪影也跟着晃动,似乎彼此的呼吸也融合交织,朦胧而勾人。

谢晚宁全身紧绷的肌肉一点点的松懈下来。

她不是那些从小长在深闺之中严守男女大防的女子,被人看了一下手脚便不得了,只要不过分了她都能接受。

毕竟自小在她的眼里只有两种人——

活人和死人。

若是还要再细分——

活人,活人微死,和死人。

所以,对于此刻许淮沅擦拭她头发的动作,她只在最初的诧异后便放松下来,甚至……

隐隐还有想要沉沦的冲动。

若是她不是杀手,他们不是逢场作戏,是不是也可以在每一个黄昏,她为他做好一桌佳肴,而他为她擦干发上的水珠,举案齐眉……

“为什么不告诉他?”

身后,许淮沅却低声开口。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谢晚宁想了想才明白说的是刚刚霍凌秋询问她姓名的时候。

谢晚宁转开眼。

知道名字能干什么呢?

是给她立长生牌位还是写通缉令?

她的身份,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身在江湖,有人买命,有人卖命。那殒命的黑衣人如此,她谢晚宁也罢,都不过是无数杀人工具中的一个,来了又走,无人记得。

也不需要人记得。

她笑了笑,本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晰,直起身子有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告诉他名字还得了?”她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本姑娘如此貌美如花,保不齐有人暗恋,若是让他知道了,到时候提亲的人摸了来,踏破咱家门槛岂不是很尴尬?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原来如此,”许淮沅笑了笑,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缕发丝,“可是好像,为夫也不知道娘子的芳名。”

谢晚宁神色尴尬的讪笑,“啊……你不知道吗……我记得我说过啊……”

许淮沅瞥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呼吸可闻。

而越安静,谢晚宁却越心虚。

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虚伪了?

好歹现在是合作关系,什么都不透露是不是太不真诚了?

要不……

自己编一个告诉他?

“那个,”谢晚宁舔了舔唇,“其实……”

“好了。”头发一松,许淮沅突然起身,带起的微凉的风,顿时吹散了谢晚宁即将说出口的话,“再晾会儿头发应该就全干了。”

谢晚宁抬头,看见他站在半步之外,正低头将那擦过头发的帕子在水里清洗,然后晾在架子上。

全程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晚宁默然,也转过脸去。

或许,他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句,自己叫什么他也没有很想知道。

她真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