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班

“人家小周，会不分场合，随便在院里乱说吗？”

刘建军母亲怒声吼了一句，手中扫帚一扔，转身气呼呼地回了屋。

刘建军站在中院的石墩子前，歪着脑袋，狠狠地嘬着烟，半响后才小心地走回自个住的房门口，朝周明抱怨道：

“明子，瞧瞧，你看我妈把我揍的，胳膊都青了。”

暗黄的灯光下，周明正脱去身上的衣服，低头凑近发小左胳膊一瞧，果真青了一块。

本想安慰两句，但见发小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当即道：

“活该！谁让你丫的不好好说话，非夹枪带棒的，你妈揍你算是轻的，要是换成我妈，她鸡毛掸子都能给你打折。”

刘建军将烟头撂在地上，一脸不信道：

“我婶儿能有我妈凶残？你知道哥们我为啥没你白嘛，就是我小时候天天被我妈按在院里罚站晒得。”

刘建军说罢，端起搪瓷缸灌了两口凉茶水，见周明把今儿借他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张嘴道：

“明子，哥们问你啊，你老实说，今儿相亲那女的，你感觉到底咋样？”

“我感觉人家挺好的啊。”

周明光着膀子站在电风扇跟前，朝刘建军道：

“三儿，你想说啥？直说，别藏着掖着。”

“嗐，我就问问，哥们我又没相过亲，往后说不定也会跟人相亲，这不问问你跟人家咋聊的，学习学习嘛。”

刘建军说着，人站在门框上，摇晃脑袋，活动脖颈道：

“明子，你说那女的，她看上你了吗？”

周明穿上自个的红背心，脚上踩着胶鞋道：

“别问我，我哪知道，等明天上晚班的时候，你问吴大姐去！”

.......

转过天早上，周明和刘建军睡到中午才醒。

吃过午饭，俩人蒙头就接着睡。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周明才拿着手电筒，与推着自行车的发小沿着胡同朝红星纺织厂过去。

他们今晚上晚班，白天能休息，但晚上十二点就要去厂里上班。

纺织厂实行三班倒，白班三天，然后轮晚班，再然后是中班。

中班是下午四点上到晚上十二点，没有晚班那么熬人，但也不如白班舒坦。

而晚班是要从晚上十二点一直到早上八点。

当周明和刘建军到厂里后，就在车间外的走廊碰见了吴月娟。

吴月娟笑盈盈道：“小周，大姐有事跟你说。”

“吴大姐，啥事？”周明关掉手电筒问道。

“我们院的月梅，她今儿给我说了，对你印象很好！”

周明哦了一声，心里却咯噔一下。

因为他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想听的是金月梅没看上自己。

周明顿时微微皱眉起来，吴月娟抬手拽了一把道：

“小周，你啥想法？”

“我....”周明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我没任何想法，月梅同志人挺好的，只是我昨晚上考虑了一夜，我眼下还是先好好努力挣钱，等攒够老婆本再说。”

吴月娟似乎料到周明会这么回答，叹气一声道：

“也是，小周你这条件不错，文化程度不算高，可也不低，人是要模样有模样，个头还高，家里虽然没当官的，但你爸妈都是工人。

我们院的金月梅，她妈就在家里成天操持家务，六个闺女，没一个小子，还总想找个倒插门的女婿。”

吴月娟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来的路上就想到你会这么说了，不过大姐我既然应了我们院的街坊，那该问还得问你一下，你说是不。”

周明点了点头，示意赞同。

站在一旁吃瓜的刘建军，听着吴月娟的话，目光看向周明，然后又移到吴月娟身上道：

“吴大姐，昨儿下午跟明子相亲的那金月梅，真上头有五个姐姐？”

吴月娟被晚上的夜风激了一下，身子一缩，打着哈欠道：

“怎么着，刘建军，你小子想当倒插门女婿？”

“嘁，”刘建军脑袋一扬，“吴大姐，想啥呢，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我爸还指望我传宗接代，怎么可能让我做上门女婿。”

“你小子想当，人家还不要你。”吴月娟眼神一翻，白向刘建军道：

“实话告诉你，我前些日子把你和小周都给金月梅指着看了一下，人家压根没瞧上你。”

刘建军瞬间双眼一瞪，哼哧道：

“吴大姐，没你这么损人的啊，我虽然晒的黑了点，但好歹四肢健全，还有高中文化，而且我爸妈也都上班，还有我两个姐姐，都出嫁了，我条件不差！”

吴月娟斜眼哼声道：“刘建军，你个死小子，我啥时候说你条件差了？你人是黑了点儿，但这真说起来，其实不算个啥，主要是你小子喜欢瞎撩，人家金月梅以前在厂里见过你到处沾花惹草。”

刘建军闻言，脑袋一撇，抬手摸着脖子道：

“吴大姐，您别瞎说，我不过就请咱们厂的几个女工看过电影，吃过饭，一块约着在北海公园划过几次船而已，怎么就成沾花惹草了。”

“滚滚滚...你个死小子，别惹我心烦。”吴月娟抬手朝刘建军的后背拍去。

刘建军身形一晃，躲开后，摇头晃脑道：

“吴大姐，没打着吧，哈哈....”

“死小子，你有本事站着别动！”

刘建军蹭地一声，脚底一抹油，转身朝他自个的车间跑去。

吴月娟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对周明道：

“小周，姐姐我给提个醒儿啊，你想努力挣钱是对的，但也不能完全不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19岁的人了，我们院的金月梅，你要是没看上，那还有其他人啊，咱们纺织厂，这么多女工，除去结过婚的，剩下不全是没结婚的嘛。

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把自个耽误了，早点结婚，有媳妇管着，对你们这种小年轻是好事。”

周明听着吴月娟的提醒，嗯了一声，点头示意会往心里去的。

而早结婚到底好不好，他哪能不清楚。

上一世，他就是很早结婚了，结果，每当想要跟随改开的风潮，辞职下海，却因为顾及家庭而束手束脚。

导致错过了时代变动下的各种风口不说，还连累媳妇李淑娟跟着遭罪。

所以，尽管周明知道吴月娟是出于好心的提醒了他，可对他来说，先立业挣钱，然后成家，才是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