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咖啡与猫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客厅时，颜书瑶已经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工作了两个小时。她习惯性地咬着笔帽，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
“第三十二次重写，”她喃喃自语，“简直是个灾难。”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张岭军正在做早餐。同居三天以来，他已经完全接管了她的厨房。每天早晨，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都会准时飘进书房，成为她唯一愿意中断写作的理由。
“早餐好了。”张岭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颜书瑶头也不抬：“放着吧，我写完这段。”
张岭军没有离开，而是走进来放下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你昨晚没睡好，“他说，”黑眼圈很重。”
“职业危害。”颜书瑶终于抬头，接过咖啡杯。张岭军穿着她上周网购失误买大了的灰色T恤，意外地合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轮廓。
“今天我要去趟咖啡店，”她移开视线，“截稿期延长了，但灵感枯竭。”
张岭军点点头：“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颜书瑶条件反射般拒绝，“我自己可以。”
张岭军的嘴角微微下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那我去看看项目现场，下午回来。”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客厅里。
颜书瑶长舒一口气，啜了一口咖啡。恰到好处的甜度和奶香——张岭军竟然还记得她喝咖啡的习惯。七年前她总是抱怨学校咖啡太苦，张岭军就会偷偷往她杯子里加双份糖和奶精。
放下咖啡杯，她注意到书桌被整理过了。原本杂乱堆放的草稿纸现在整齐地摞在角落，各色记号笔按颜色排列在笔筒里。张岭军的强迫症一点都没变。
“谁让你动我东西了？”颜书瑶冲客厅喊道。
“它们快从桌子上掉下来了，”张岭军的声音远远传来，“而且分类放好更方便找。”
颜书瑶翻了个白眼。大学时他就这样，总是一边抱怨她宿舍乱得像被抢劫过，一边默默帮她整理好一切。七年过去，有些事似乎从未改变。
她强迫自己回到写作上，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客厅里的那个人。三天了，张岭军像个完美的室友——保持安静、做饭好吃、主动承担所有家务。他甚至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讨厌香菜、睡觉时必须完全黑暗、写作时不能有音乐...
这太危险了。颜书瑶猛地合上电脑。她需要离开这个充满张岭军气息的公寓，需要呼吸没有他的空气。
二十分钟后，颜书瑶站在“小满咖啡“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铃铛清脆地响起，咖啡和甜点的香气扑面而来。
“书瑶姐！”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从柜台后跳出来，“你好几天没来了！”
“小满，”颜书瑶微笑，“暴雨困在家里了。老位置还在吗？”
“当然！”林小满眨眨眼，“靠窗角落，最安静的那张桌子，专门留给我们的畅销书作家。”
颜书瑶笑着摇摇头，走向她惯常的座位。这家咖啡店是她两年前发现的宝藏，很快就成了她的第二办公室。店主林小满是个活泼开朗的二十五岁女孩，对文学有着近乎狂热的喜爱。
“今天喝什么？”林小满跟过来，手里拿着点单平板，“新到的埃塞俄比亚豆子，果香特别浓郁。“
“就这个吧，”颜书瑶拿出笔记本电脑，“再加一份蓝莓松饼。”
林小满快速点完单，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书瑶姐，你听说了吗？西城区那个旧城改造项目请来了超厉害的建筑师，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长得超级帅！”
颜书瑶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是吗？”
“对啊！我弟昨天去社区开会见到了，回来一直念叨。”林小满眼睛发亮，“好像姓张？”
咖啡杯差点从颜书瑶手中滑落。她强作镇定：“哦？”
“书瑶姐你认识？”林小满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可能...是大学同学。”颜书瑶含糊其辞。
林小满正要追问，咖啡店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来。
“姐！我饿死了！”他径直走向柜台，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林阳！洗手了没？”林小满叉腰瞪眼，“还有，没看见我们有客人吗？”
年轻男子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颜书瑶。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颜作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阳。”颜书瑶微笑。林阳是林小满的双胞胎弟弟，本地大学建筑系研究生，也是她小说的忠实读者。
林阳自来熟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你上本书结尾太虐了，我差点哭出来！新书写得怎么样了？”
“在努力。”颜书瑶无奈地笑笑。林阳的热情总是让她招架不住。
林小满端着咖啡和松饼回来，嫌弃地瞥了弟弟一眼：“别打扰书瑶姐工作。”
“我没打扰，”林阳委屈地撇嘴，“我是关心读者。”
“那也先让人家吃早饭啊。”林小满把食物放在颜书瑶面前，“趁热吃，松饼刚出炉的。”
颜书瑶感激地点头，咬了一口松饼。酥脆的外皮和柔软的内心，蓝莓在口中爆开酸甜的汁液。她满足地眯起眼，暂时忘记了家里的张岭军和写作的困境。
“对了，”林阳突然说，“颜作家，你不是也学建筑的吗？认不认识张岭军？就是那个——”
“她刚才说可能是她大学同学。”林小满插嘴。
林阳瞪大眼睛：“真的？他超厉害的！非洲那个获奖的生态村项目就是他主导的！昨天他在社区会议上提出的改造方案简直惊艳！”
颜书瑶的咖啡杯再次不稳。她知道张岭军优秀，但没想到已经到这个程度。
“你们...很熟？”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算熟，”林阳挠头，“但他答应让我参与项目实习！还说今天下午可以去找他讨论细节。“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颜作家，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喜欢什么？我想准备个小礼物表示感谢。”
颜书瑶差点呛到：“我...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不太清楚他现在喜欢什么。”
“那至少帮我引荐一下？”林阳眼睛亮晶晶的，“就说我是你朋友？”
“我...尽量。”颜书瑶含糊答应，暗自决定今天一定要避开这个话题。
林阳还想说什么，被姐姐一把拽起来：“够了，让书瑶姐工作。你去后面帮我把新到的豆子分类。”
打发走弟弟，林小满对颜书瑶歉意地笑笑：“他就这样，见到偶像就激动。别介意。”
“没关系。”颜书瑶微笑，“他很可爱。”
林小满眨眨眼：“说起来，书瑶姐你最近气色不错啊，是不是有情况？“
颜书瑶差点又呛到：“什么情况？”
“恋爱啊！”林小满挤眉弄眼，“你整个人看起来...不一样了。更生动了。”
颜书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胡说，我每天都在赶稿地狱里。”
林小满神秘地笑笑，没再多问，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颜书瑶长舒一口气，打开文档试图集中精力，但林阳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张岭军在非洲做了什么项目？获奖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七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又删除，反反复复，直到一杯咖啡见底，文档上依然只有寥寥几行字。颜书瑶沮丧地合上电脑，决定出去走走。
“要走了？”林小满从柜台后探出头。
“嗯，去湖边透透气。”颜书瑶付完账，犹豫了一下，“如果...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林小满挑眉：“特定的人？”
颜书瑶没有回答，匆匆推门离开。铃铛在她身后清脆地响起，像是某种警告。
湖边的空气清新湿润，暴雨过后的天空格外湛蓝。颜书瑶沿着步道慢慢走着，思绪却比湖面还要动荡。她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张岭军非洲项目”。
屏幕上立刻弹出大量结果。她点开第一个链接，是一篇专业杂志的专访。张岭军的照片占据了半个版面——他站在一群非洲孩子中间，背后是一片造型独特的生态住宅，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在资源匮乏地区，我们尝试用当地材料和传统工艺，结合现代设计...”颜书瑶轻声读着采访内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从未想过张岭军会走这条路。大学时，他谈论的都是摩天大楼和标志性建筑，梦想着设计下一个“世界奇迹”。而现在，他却在最贫困的地区，为普通人建造家园。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她一跳。来电显示是出版社编辑。
“喂，李编辑？”
“书瑶啊，”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性疲惫的声音，“有个事得提前跟你说一声。”
颜书瑶的心沉了下去：“怎么了？”
“上本书的销量...不太理想。董事会那边在讨论是否继续你的系列。”李编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写新书，能不能...加点商业元素？爱情线什么的？”
颜书瑶握紧手机：“我的风格一直是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李编辑连忙说，“只是提个建议。截稿日期不是延后了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颜书瑶站在湖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的写作生涯正面临危机，而家里还住着一个搅乱她心绪的前男友。生活似乎突然失去了方向。
回咖啡店的路上，颜书瑶发现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蜷缩在纸箱里，浑身湿漉漉的，可怜兮兮地喵喵叫。暴雨后的街道上，这样的流浪动物不少。
“小家伙，”她蹲下来，轻轻抚摸小猫的头，“你也无家可归吗？”
小猫蹭了蹭她的手指，温暖的触感让颜书瑶心头一软。她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小猫包起来。
“书瑶姐？”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没事吧？我在店里看到你在路边蹲了好久...”
“这只小猫，”颜书瑶转过身，“它看起来饿坏了。”
林小满凑近看了看：“哎呀，真可怜。要不带回店里吧？我们可以养它。”
颜书瑶犹豫了一下：“我...能先带回家照顾几天吗？等它恢复一些再送来。”
林小满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可以。没想到书瑶姐这么有爱心。”
抱着小猫回到公寓时，颜书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张岭军对猫毛过敏——大学时他们曾在校园里遇到一只流浪猫，张岭军摸了之后打了一整天喷嚏。
“算了，”她自言自语，“反正他白天不在家。”
用钥匙打开门，颜书瑶惊讶地发现张岭军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是的，我明白这个机会很难得...”他的声音在看到她时戛然而止，“我晚点再打给你。”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在颜书瑶怀里的毛团上。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