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赶晚潮
日头离着海平面愈发地近了，从码头上向远处看去，已经有渔船稀稀拉拉地返回，距离六点的退潮时间也不远了。
收购点前的队伍已经空了大半，卖了钱的妇女们大都回家开始做饭了。
至于晚潮，她们是不去的。
即便有月亮地，视线终归太差，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浪裹挟到海里去，前些年还有人敢背着生产队偷偷去赶海，期间还死过几个人，所以现在也没人去了。
趁着青子没来，徐文彬折返了一趟码头，刚好碰上正在卸货的大哥徐文林。
他也没跟二大爷打招呼，跟着徐文林将分拣好的鱼筐搬到收购点称重。
“彬子，都这个点儿还没回去吃饭啊？”对于自家这个懒弟弟，徐文林是了解地最清楚的，就是个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他笑着问道：“又被柳棍给撵出来啦？”
还没等徐文彬回答，他似乎就已经确定了，跟徐文彬一人一边往码头上抬着鱼筐，劝道：“彬子，你也长大了，多干点活儿，挣点钱，赶紧娶个媳妇。”
“到时候娘也不会再这么打你了。”
徐文彬也没提他大嫂告刁状的事儿，笑着应和道：“嗯，我知道。晚上我跟青子一起去赶个晚潮，应该能挖点东西，到时候给你也送点。”
“不用不用，今儿也有早潮，你嫂子肯定也挖了不少，”两人将鱼筐放下，又返回船上继续搬，“你呀，挖了给爹娘带回去点儿，剩下吃不完的就卖了，多少能换点儿钱花花。”
见彬子只是笑着点头，他也知道老是说叨也没意思，转移了话题：“那条船咋样了？订金退了没？”
“没，我找娘借了点儿，跟爹把那条木船合下来了。”
“那船补好了吗？”
“补好了，再晾个几天就能出海了。”
“好，有条船是好事儿。”
两人往返了五六趟才搬完，又闲聊了一会儿，将船上所有渔获称完重后，徐文彬又找了收购站拿出兜里的毛票子买了两条两三分钱的杂鱼，借了根三四米的麻绳。
这些可都是晚上要用的东西。
当田远青从家跑回来时，除了身上带了点柳条抽出来的伤外，还多拿了三节一号电池、一个小蟹笼。
现在的虎头牌铁皮手电筒不比后世那样普遍，一号电池想买还得等着供销社的配额，每个月一户也只能买个一两节。
田远青一下子多拿了三节电池，连带着手电筒本身的三节电池，都六节电池了！
似乎被抽一顿也不冤？
“彬子，我告诉你啊，晚上一定得让我拿点儿梭子蟹回去，”碰面后，田远青一边摸了摸腿上的抽痕，一边抱怨道：“要不然，我还得被抽一顿...”
“好说，好说。”徐文彬忍不住笑意，揽过田园青的肩膀，两个人打打闹闹地朝下网的礁石走去。
当他们赶到滩涂的时候，周围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海浪翻滚的声音不断响起。
田远青将电池塞进手电筒，打开后四下照了照，却没看到徐文彬说的渔网，疑惑地问道：“彬子，你那渔网呢？”
“别告诉我你没做标记...”
“哪儿能呢，就在那边。”徐文彬指了一个方向，田远青却只看见一片海浪。
他解释了一声：“大潮还没退下去呢，晚点就看见了。”
“别愣着了，跟我来。”他拍了下青子的肩膀，两人来到了一座稍高的礁石旁。
他踩着水先将蟹笼搁放在两座礁石的夹缝中，随后取出麻绳在其中一座礁石上绑了一圈，把手电筒捆住。
接着他调了下麻绳松紧，让暖黄色的光芒定格在蟹笼的上方。
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田远青心中有些发慌，忙问道：“彬子，你这么搞手电筒不会进水吧？这玩意儿可是让我娘当宝贝的...”
徐文彬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要是坏了，我赔给你一把。”
“那我就再信你一回。”
“你大爷的，老子啥时坑过你？”徐文彬笑骂一声，看了眼下网礁石的方向，估摸着还要一个来钟头才行，便带着田远青开始转悠。
上辈子听那些远洋船工吹牛逼，说什么年轻时候一晚上搞了十几斤、几十斤的石蟹，他也有了点儿兴趣，趁着机会也涨了一波经验。
那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趋光性。
当时那船工就说：“不是所有螃蟹都有趋光性，像梭子蟹，能被老手电筒的暖光吸引过来。”
“石蟹这玩意儿，它喜欢弱光的环境，退潮之后，贼喜欢藏在石缝或者牡蛎壳底下。”
所以他也不是瞎跑，专门挑那种礁石底下，或者有石头、牡蛎壳的位置，逛了得有半个钟头，倒是给他抓到十来只石蟹。
就是可惜这些个有红有紫的石蟹甲壳宽度都和中指的长度差不多，没能捞到一只大于十厘米的蟹王。
要是蟹王的话，抓回家炖了吃，大补！
他觉得可惜，却让田远青的眼睛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这特码还是出了名难抓的赤甲红吗？
简直跟白捡的没区别啊！
“卧槽...彬子，你特娘神了！”
“一会儿还有你震惊的时候，”心里如此想着，他的面上还是一副正经模样，看在田远青的眼里就成了一脸骚包样儿。
田远青问道：“这得值多少钱？”
“三毛五一斤...”徐文彬掂量了下麻袋的重量，给出了大概的价格：“七斤左右吧，两块多。”
“要是能卖到外边水产市场的话，能有个三块五。”
“嘶”田远青抽了口冷气，这么算的话，就这半个钟头挣了两块！
他爹给人当船工一天才三块！
“那是不是每天晚上来都能抓到这么多？”
见青子心动了，徐文彬直接给他火热的心浇下一盆冷水：“别想了，这是有退大潮才能有这么多。”
“下回再想搞，我再带你来。”
听到这里，田远青反而没怎么失望。
对嘛，这么暴利的东西有限制才符合常理，要不然凭啥卖恁贵呢？
在潮水退到最低处前，两个人又抓到了几只石蟹，却也没了惊喜感，主要是累。
再次直起身的徐文彬扶着后腰说道：“走吧，我看到那个下网礁石了，咱们去看看收成。”
“呼，老子腰都快断了！”
听到终于可以看网了，田远青也兴奋起来，毕竟这可事关自己的口福，至于捕捉到的石蟹，他想都没敢想。
蟹是人彬子抓的，能不怕泄露抓蟹办法，带他来涨见识就已经很知足了，这么贵的东西，他们这种小渔民可吃不起。
虽然心里稍稍有点预期，但当到了渔网处，就连徐文彬都有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