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9章 身陷重围
林冲也聚集了近千残兵,往中军方向杀出一条血路。
晁盖的中军阵前,金军猛安台答蔼端坐马上,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冷眼看着战场,晁盖的亲兵再勇猛,但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只有死路一条。
“报!”一名塘骑飞驰而至,“贼人先锋正快速向中军靠拢!”
台答蔼微微眯眼,远处烟尘中,隐约可见一支兵马来袭,他缓缓举起右手,“鸣金。”
正在厮杀的四千金军铁骑闻令即退,训练有素地收拢队形,如潮水般退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但刘备根本来不及喘息,顾不得擦拭满脸血污,他冲到晁盖身边:“天王,快撤退,后方还有八千金兵正在赶来!”
“撤……”晁盖环顾四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众人急忙收拢伤员,带着兵马快速撤退。
当看到前方董平率领着一千士卒和三千民夫,已经占据一座小山包严阵以待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士卒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涌向山包,刚爬上斜坡就瘫坐在地上,有人忙着包扎伤口,有人抱头痛哭。
晁盖靠在一棵被烧焦的老树上,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还有多少弟兄?”
刘备清点后心头沉重:“中军不到两千,先锋两千四……”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晨雾中,无数金军的旗帜缓缓升起!
怪不得金兵没有进攻董平部,原来要在此地将梁山残兵一网打尽!
朝阳如血,将整个平原浸染成一片赤红。刘备草草包扎了肩头的箭伤,粗布绷带下仍渗着暗红的血迹。
他顾不得疼痛,快步穿过混乱的营地,脚下踩着稀烂的草泥,溅起的血水沾湿了战靴。
临时搭建的车阵里,士卒们正手忙脚乱地搬运着拒马和盾牌。
汗水顺着刘备的鬓角滑落,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刘备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灼热感,厉声喝道:“举盾!加固车阵!”
他的声音如刀劈开嘈杂,步卒们浑身一震,立刻行动起来。
沉重的木盾被狠狠砸进泥土,铁链在车辕间哗啦作响,绷紧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几个士卒的手掌被粗糙的铁链磨得血肉模糊,却咬紧牙关,死死拽住,无人顾得上擦拭。
“嗖!”
一支流箭破空而来,箭簇泛着森冷寒芒,直指刘备咽喉!
电光火石间,李嗣周一个箭步冲上,铁盾猛地横挡在刘备身前。
“铛!”箭矢狠狠钉在盾面上,震得李嗣周手臂发麻。
“大哥,往后走走吧!”李嗣周的声音沙哑而急促,脸上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渍,左臂被箭矢划开一道裂口。
他死死攥着盾牌,“靠太前了,金狗的箭可不长眼!”
刘备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拍了拍李嗣周肩膀,他能感受到李嗣周手臂上传来的颤抖,不知是力竭的痉挛,还是神经的紧绷。
“护住自己点,别只保护我。”刘备冲他一笑,声音低沉,“你自己的命,也很重要。”
李嗣周怔了怔,喉结滚动,最终只是狠狠一点头,将盾牌攥得更紧。
刘备的目光穿透盾阵的缝隙,盯着山包下连绵不绝的金军大营。
晨雾中,数不清的牛皮帐篷如同雨后蘑菇般铺满整个视野,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缕缕炊烟从营帐间袅袅升起,在血色的朝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支金兵究竟从何处冒出来的?”刘备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前几日斥候回报,山东各州府在义军连番攻势下早已自顾不暇,哪有余力调集如此大军?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刘备的脑海:“莫非……完颜亮把南征的兵力抽调来山东了?”
这个猜测让他后背发凉。
与此同时,博州刺史张桐正带着八千兵力,不急不慢地尾随着梁山的人马。
他骑在一匹白马上,早已卸去沉重的盔甲,换上一袭湖蓝色锦袍,腰间玉佩随着马步轻轻晃动。
“大人,我军为何不加速前进?”一名亲信策马靠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台答蔼猛安的令箭已经连发三支了……”
张桐轻抚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急什么?让梁山贼人跟台答蔼的人马杀得两败俱伤才好。”
他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烟尘,“最好那梁山贼人能把台答蔼给宰了。”
亲信闻言脸色骤变:“这……台答蔼可是上将军的心腹……”
“哼!”张桐突然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区区一个猛安,仗着是上将军的心腹,就敢对本官呼来喝去。”
他猛地攥紧马鞭,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上次军议时,竟敢当众质疑本官的布防方略……这等狂徒,早该死了!”
亲信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语,张桐却突然展颜一笑,方才的狠厉就像从未出现过。
他端坐在马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鎏金马鞍。
这半个月来,梁山贼寇帮助各路叛军连破数城,声势之盛已震动了皇帝。
张桐眯起眼睛,似乎已经看到捷报传至汴京时,那些朝堂大臣惊讶的表情,若能一举剿灭山东悍匪,这份军功足以让他再升三级!
“大人,探马来报!”亲卫急匆匆地赶来,打断了他的美梦,“台答蔼部已撤出战场,在二十里外重新围困了梁山贼人!”
“什么?”张桐脸色骤变,手中马鞭差点跌落,他猛地攥紧缰绳,“这个狡猾的蛮狗!”
帐中,青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张桐来回踱步,锦缎官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备马!”他突然停下脚步,“本官要亲自会会这个女真蛮子!”
台答蔼的大营戒备森严,张桐刚接近大帐,就被两名金兵拦住。
“止步!”其中一人用生硬的汉语喝道,长枪横在张桐胸前,“只准你一人入内。”
张桐脸上陪笑,眼角却微微抽动,他解下佩剑递给亲卫,独自走进营帐。
帐内台答蔼正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擦拭着弯刀,好似没有看见进来的张桐。
“台答蔼猛安,”张桐强压怒火,脸上堆满笑容,声音里带着谄媚,“贼人已是强弩之末,为何不一举讨平?”
“蠢货!”台答蔼突然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他起身时铁甲铿锵作响,“你以为打仗是你们汉人吟诗作对?”
张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逼得后退半步,后背已渗出冷汗。
台答蔼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东平府的位置:“困住这些贼首,东平府的贼寇必定来救!正好围点打援,一网打尽!”
张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早已冷笑连连。
这般粗浅的计谋,莫说是他这等熟读兵法的进士出身,就是被围困的晁盖等人,此刻怕也早已看穿。
东平府里的贼寇收到消息后,更会一眼识破这拙劣的陷阱,台答蔼就差没把‘围点打援’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他脸上却堆起比先前更加谄媚的笑容,眼角挤出数道褶子:“猛安大人此计甚妙!定能将梁山贼寇一网打尽,立下头功。”
说着又深深一揖,锦袍下摆沾上了帐内的尘土,“以大人这般军功,升任万户那是指日可待啊。”
台答蔼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用得着你来废话?”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蝇虫,“滚出去,把你带来的废物分成三队,轮番袭扰车阵,不许贼人有一刻安生!”
“是,是,在下这就去办。”张桐连连哈腰,倒退着往帐外退去。
他官靴踩在门槛上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引得帐外守卫的金兵发出一阵嗤笑。
厚重的帐帘刚刚落下,张桐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整了整被汗水浸湿的衣领,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台答蔼……”他死死盯着营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总有一日,我要让你跪在地上,舔着我的靴底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