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茧

林昊在冰霜蔓延声中跌倒。他看见自己的血在青砖缝里游走，与卦盘溢出的银蓝液体勾勒出巨大卦象。乾上坤下，天地否——母亲曾说这是至暗时刻的卦象。

“坎位！攻他坎位！“三长老的丧魂钉暴雨般袭来，却在触及林昊周身银芒时纷纷转向。月光如茧将他包裹，断簪悬浮在茧心，投射出微缩星图。

林琅的嘶吼隔着光茧传来：“你不过是个容器！慕容昭用禁术把你炼成...“

“闭嘴！“

三长老的藤条突然刺穿林琅右肩。少年嫡子不可置信地转头，却见老人眼中跳动着冥火：“老夫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古玉认主。“

银茧内的星图开始旋转。林昊感觉右眼灼痛，母亲的灵牌碎片从香案飞起，在他眼前拼合成半面玉玦形状。寒潭方向的月光突然大盛，潭水轰鸣声震得梁柱倾斜。

“原来寒潭才是阵眼！“三长老狂笑着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布满冥蛇刺青的脸，“多谢少主引动月华，否则老夫再等十年也破不开这该死的...“

轰隆！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林昊随着银茧坠入地下暗河时，最后看见的是林琅被冥蛇刺青吞噬的右脸，以及小满袖中滑落的药王谷玉牌。

刺骨寒流中，银茧化作流光没入林昊右眼。他在水下睁开双目，惊见暗河尽头矗立着青铜巨门——门环正是母亲常戴的明月珰形状。手中半块绢帕突然自燃，灰烬在水流中组成八字：

“月满则蚀，九死开元”

掌心古玉突然发烫，林昊感觉气海被撕成两半。阴阳双鱼自丹田游出，所过之处冻住湍流。青铜门轰然开启的刹那，他听见三百里外药王谷的丧钟，以及南宫家观星台上碎裂的命盘。

七日后，林家告示墨迹森然：

“少主林昊私炼禁术，堕潭身亡。“

无人知晓：

-药王谷地牢深处，被铁链洞穿琵琶骨的老者突然狂笑，噬心蛊虫成群坠落

-玄冥宗祭坛上，七十二盏魂灯燃起银焰，火中浮现月华灵眸

-青龙院《天陨录》无风自动，停驻的那页画着阴阳鱼衔尾之相

更无人听见：

寒潭深处，青铜门内传来的玉石之音——

“第三百次轮回，终于等到你了...“

寒潭水比记忆里更冷。林昊吐出第三口冰碴时，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青铜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门缝溢出的星光在水流中扭曲成母亲的脸。慕容昭的幻影指了指他腰间逆鳞，嘴唇开合无声——那是五年前她教过的唇语：“月满则蚀。“

暗流突然变得粘稠。

林昊划水的指尖触到冰层，那冰却像活物般缠上手腕。阴阳双鱼自丹田跃出，左眼银芒穿透漆黑，照见水下密密麻麻的冰棱——每根冰棱里都封着具骸骨，骸骨额间皆嵌着月牙形玉片。

“这是...我的胎记？“

他抚上自己脊椎处的凸起。古玉突然发烫，最近那具骸骨额间的玉片应声炸裂。冰棱中伸出白骨手，指尖点在他眉心，霎时万千画面涌入：

三百年前药王谷禁地，青衣女子将婴孩放入青铜棺；

五十年前玄冥宗祭坛，黑袍人剜出少年脊椎处的玉骨；

五日前寒潭深处，慕容昭用赤霄剑劈开冰棺......

刺痛让林昊剧烈挣扎。右眼突然渗出银血，视野里浮现金色丝线——那是水流的方向。他顺着丝线游向光源，身后冰棱接连炸开，骸骨们摆出诡异的朝拜姿势。

光源处是口竖立的冰棺。

棺中女子与慕容昭七分相似，腕间青丝结系着半块双鱼佩。林昊怀中的残佩突然飞起，与冰棺中的半块拼合，佩面浮现血色星图。

“太阴玄脉...终于等到你了...“

苍老声音直接在脑髓中炸响。冰棺轰然碎裂，女子手腕化作白骨抓来。林昊暴退时撞上冰壁，阴阳双鱼突然暴涨，将他裹成银茧。

茧内时间变得粘滞。

林昊看见自己经脉里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银蓝色星沙。古玉融化成液态渗入右眼，剧痛中浮现奇异视角——他能同时看见：

试炼场上林琅正吞服血晶石；

药王谷地牢里老者啃噬噬心蛊；

南宫家观星台命盘裂开第三道纹......

“时空重叠？“他试图移动，却发现银茧外已过去七日。冰棺女子不知何时贴在茧外，白骨手按在他胎记处：“记住，月蚀前毁掉所有血晶石。“

银茧炸裂的瞬间，寒潭倒流。

林昊被抛向水面，手中多出柄冰晶短刃。刃身映出惊悚画面：自己的倒影里重叠着冰棺女子的脸，她正用口型重复：“三百次轮回。“

冲破冰面的刹那，月光如剑刺入天灵。

林昊右眼化作纯银色，看见天地间布满金色网格——那是归墟步的星位轨迹。足尖轻点水面，竟凌空踏出七步，冰层随着步点龟裂。

“噗通！“

重物落水声从身后传来。林昊回头时瞳孔骤缩：试炼碑方向升起血色光柱，碑面三道云纹扭曲成冥蛇图案。他忽然明白冰棺女子的警告——林家早已被血晶石污染。

右眼突然刺痛，画面再度分裂：

现世中自己正跃向试炼场；

未来碎片里林琅浑身爬满冥蛇；

过去影像中母亲将古玉缝入他脊椎......

三重时空的撕扯中，林昊呕出银血。掌心冰刃突然融化，凝成慕容昭的虚影：“昊儿，走归墟步第七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