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端倪 八
第27章 端倪 八
淑庄走的第二天,江涛倒是中规中矩地下厨做起饭来了,这个大男人总认为做家务是女人的事,可碍着家里有客人,只得委屈自己了。
小路和凌晨从镇上回来,正见到江涛系着围裙像个殷勤的主妇,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锅铲还往下滴着油。小路心里纳闷,凌晨更惊讶,以往母亲不在的时候,他跟父亲不是随便弄点泡面吃就是到别人家里蹭一顿,有时也到镇上的临街小店胡乱吃上一点。父亲几时下过厨了?
“爸,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凌晨打趣。
“大惊小怪的!不就做顿饭吗?”江涛有些不好意思,“小路,今天有现成的饭吃了。”
难为情的还有小路。庄姨临走前她还自告奋勇要承担起做饭的重任,结果昨天的晚饭是凌晨做的,难以下咽,今早凌晨喊她去镇上吃油条喝豆浆。
凌晨半开玩笑半认真:“爸,要是我妈在的时候你也这样下厨,和她一起做做饭,我们家也就不会一年四季战乱频发了。要知道,厨房可是培养感情的好地方。”
江涛皱眉,这句话似乎说得不合时宜。表兄妹相视一眼,识趣地溜走了。
用过午饭,江涛又收拾了碗筷,这才卸下围裙出门去了。
小路和凌晨在家里下象棋,正杀到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金荷花又来了。凌晨懒洋洋地伸着腰,慢条斯理地起身应付。
“你爸呢?”金荷花劈头就问。
“不在。什么事跟我说吧。”凌晨站着,并没有请她坐的意思。
“那就等大人回来再说吧。”金荷花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跟你爸说一下,屋后那片菜园,你妈都答应给我们家了,园里的菜找个时间处理一下。”
“你这是什么话呀?”凌晨皱起眉头,身子往后一靠,把脚翘到茶几上,“我妈刚一点头你就迫不及待了。”
金荷花沉下脸来:“那是你爷爷留下的家业,当初你爸没地方住,你伯父才让着他。我就知道你做不了主,你还是跟你爸说说。”
金荷花一走,凌晨便愤愤地把一盘棋捣乱。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园子的菜呢,春节那段时间菜价贵,好歹等年后。
“怎么办?”
凌晨要去找他父亲。
“你知道姨父在哪吗?”
凌晨锁上门:“早上看见他在二祥家打麻将,下午可能又去了。”
到二祥家的时候几个人还在酣战,就是没有江涛的影子。
二祥一边摸牌一边点了根烟:“你爸呀,刚才我出去买烟的时候看见他了,往山上去了,可能是去果林吧!——吃!”
走出二祥家,凌晨让小路先回去,小路不肯:“我好久没爬山了,正好试试,看看我的腿康复得如何。”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路的腿伤也快有一百天了吧。
两人走走歇歇,虽是深冬,小路还是出了一头大汗。凌晨让她不要急,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多小时。果树掩映间是那间看林的小屋,永远怀旧的颜色,灰的墙、黑的瓦,恬静地坐落在山间小道边。几只山羊在一旁悠闲地吃草,不时抬起头来咩咩叫几声。
江涛并不在小屋,凌晨关上门,打算上别处找,小路说走不动了,凌晨忙扶她坐到一块山石上,自个儿去荔枝林找。果林十分幽静,偶尔几声羊叫几声鸟鸣,小路坐得都快打盹了凌晨还没回来。忽然间,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还伴着谁的说话声。极目远眺,却不见一人。小路正在纳闷,从小屋的一侧转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江涛。小路张嘴欲叫,却见江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那么眼熟,她不就是不就是……
小路吃惊之余,忙捂住嘴,缩回山石后。
说话声越来越近。小路从山石一侧探出头,脸掩在草丛间,只见那个女人摸索着拿出一样东西,方形,外面包着手巾。她打开手巾,竟是一沓钱。
他有些意外:“你今天找我来该不是为了这个吧?”
“是的。”她轻声说,见他的脸色不对,她低垂着头,有些语无伦次,“这是一万块,你数数……欠了你那么多年……要不是你,那房子也盖不起来,我们母女俩还不知要在水里泡几年……”
江涛似乎恼怒起来,隔着几米远,小路看见他的喉结蠕动着,却并没有说什么,粗暴地从她手里抓过那沓钱,塞进口袋里,转身要走。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轻声说。
江涛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走得毫不迟疑。
她张张嘴,似乎想叫,但是没有,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走出她的视线。她轻轻地叹息一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小路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直到凌晨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才回过神来。
庄姨的房间,还是一样的摆设,简简单单。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那张双人大床是整个房间最奢侈的摆设,样式新颖,色彩光鲜,一看就知道是近年添置的。庄姨对其他的都不讲究,独独这张床!独独这张床,却是不愿凑合了。庄姨不在,姨父的枕头依旧摆在另一头。
靠着墙的那张桌子,又老又旧,颇有些年岁了,大概是庄姨的嫁妆吧,庄姨好几次叨念着要丢掉换张新的,待凌晨捋起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她却又说,还是留着吧。一张破桌子有什么可留恋的?该留的留,不该留的还不如尽早丢弃。
桌上的东西放得混乱无序,几瓶药、一瓶墨水、一瓶空气清新剂、一瓶花露水、一个旧笔筒、一本厚厚的已经显得破旧的词典、一个塑料相框,庄姨和姨父的结婚照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黑白照片上,有水化开的痕迹,像一张蜡黄的脸。相框已经蒙上一层灰,仿佛被人遗忘了许久。
小路呆呆地盯着那张照片,恍惚中,庄姨的头像渐变模糊,一张脸却又浮上来,渐渐渐渐地清晰起来,仿佛就在眼前。小路悚然一惊,从幻觉回到现实。
现实,却又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