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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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端倪 二

第21章 端倪 二

雨丝轻盈地洒落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下到地上就不见了。然而雨终于大了起来,一串串,细细密密绵绵不绝。小路这才意识到,该进屋了。

她从一侧拿过拐杖拄在腋下,走出几步,猛然想起手机还留在石椅上,只得返回。也许是心急了些,也许是地砖不平,小路脚下一绊,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她忙撒开双拐,一手抱住伤腿,一手往后撑住,身子摔在地上,没压着腿,可摔地后的震动,还是把她吓坏了。小区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可以扶她一把。因为重重蹾坐在地上,她觉得尾椎骨有点疼,撑在地上的手也蹭破了皮。

石椅上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小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跳到石椅边,电话已经湿了。

“爸爸……”小路带着哭腔,声音无助。

“唉,我真是糊涂!”张营懊恼地说,他刚送淑仪到公司,“我马上回去,你先进楼道避一下吧!”

小路披头散发,站在雨中,一手拄拐,一手抱着电话在胸前,神色凄惶。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了表哥,一边唤着她的名一边惊慌失措从铁门跑进来。

这份痴心妄念,令她哑然失笑。表哥在竹溪村呢。

“小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真的伤了?”

她抬起头,多少有些错愕,还以为刚才看到的一幕只是心中的念想。

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到她的脸,小路条件反射般地扭开脸,她低下头,让长发遮住半边擦伤未愈的脸。

“我背你上去。”凌晨瘦高的个子蹲在她面前,浅蓝色的衬衫被雨点打湿了。

小路趴在他并不宽阔但温暖的背上,透过细雨,依稀看见一叶小舟泊进了港湾……

她脸上的伤已处理过,结的痂被雨水一泡,脱落了,红红的。此刻她正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凌晨为她检查绷带,石膏松了,得去医院重新固定。他用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从他出现到现在,她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她该是怨他了。

然而只是表妹。

凌晨望着窗外:“明天……我要回去了。”

为了来看望小路,他跟淑庄吵了一架。他的母亲脾气似乎越来越古怪,阴晴不定,变脸像六月天,让人防不胜防。

她只是冷冷地说:“你现在就走吧,胆小鬼!”

凌晨看着她,默默地退出她的房间,带上门。

小路一把扯出垫在后背的枕头砸向门口。

“来,吃菜!”淑仪为凌晨夹菜,“在姨妈这里不必太拘谨,就当是自己家里好了。”

凌晨点头:“姨妈,我下午回去。”

“这么快?”林淑仪抬起脸,“看,我跟张营每天忙着工作上的事,都把你冷落了,小路这孩子,也不会待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有时也不免讨厌自己的这幅嘴脸。

张营给他斟酒:“来,喝点酒,多亏了你。”他正要往家赶的时候接到凌晨的电话,说是看到表妹了,让他不用回来,安心上课。

凌晨忙伸手去挡:“不不不!我开了车。我想……”他开了面包车来,水果成熟的季节就用这辆车拉水果到集市上卖或给摊主们送货,有时村里谁要出门也会叫他送,也给别人送货赚点钱。他偷偷看了一眼表妹,她的反应很淡漠。他咳了一声说,“吃完午饭,表妹就跟我一起回竹溪村吧。”

夫妻俩都吃了一惊。小路半是惊喜半是恼,恼的是他竟然不事先跟她商量一下!不过眼下最担心的,还是她父母不知会不会答应。她作出淡漠的样子,看她父母怎么编出谎话婉拒。

“不好吧?她现在行走不方便,生活上处处要人照料,等腿伤好了,什么时候不能去?寒假有一个多月呢!”张营打着哈哈。

“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要上班,表妹一个人待在家里一定闷坏了。要是我照应不来,还有我爸我妈呢!我妈整天在家,也是很闷,表妹去了两人都有个伴。”

张营托着下滑的眼镜:“你们家那么大一片果林要打理,这个季节蜜柑也都成熟了,柿子也快了,忙都忙不过来呢。”

“姨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每年都要请人来帮忙,反正也不差我一个。”

“凌晨,”淑仪淡淡地笑,“小路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一个大男孩照顾一个女孩子,在乡下是要招人闲话的。况且我已经跟中介联系过了,过两天他们会找个合适的人来照顾小路。这些年来,你们家那片果林可都是你在打理,忙起来少不了你,小路去了,只会添麻烦——来,吃菜,别客气!”

凌晨见说服不了他们,反让姨母一句“招人闲话”给挡了回来,心间沮丧,埋头扒饭。

“妈,”一直沉默的小路这时恳求道,“让我去乡下吧,在家里我会闷死的!”

林淑仪的眼角凌厉地扫过小路,又听凌晨帮腔说:“是啊,乡下没别的好处,就是适合养伤病,难道姨父姨母不希望小路的腿早日康复吗?”

她扭头看向丈夫,张营却像没听到,只顾着扒饭。即使拆了石膏,也还要做复健,夫妇俩好像真的没有空暇时间,也只有乡下那个姐姐还能帮衬着。天气渐已转凉,想想两年来未曾添过一件新衣,并没有请保姆的预算。

张营带的是高中毕业班,不好一再请假,淑仪所在的私企也不容她经常请假,不比吃公家饭安逸,只得勉强笑笑,不再反对。

吃过午饭,张营夫妇去上班。

凌晨在客厅看电视,过一会才磨磨蹭蹭走进小路的房间:“要不要我先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不用。”小路说,“我说过要跟你走了吗?”

凌晨诧异地看着她,神色渐渐黯淡。他转身离开房间,小路忽然说:“中午我爸给你喝的人头马?我也想尝尝洋酒,你帮我拿来。”

凌晨犹豫了一下:“你有伤,能喝吗?”

“喝一点。”

凌晨点点头,出去帮她拿酒,中午的下酒菜还有一盘鸡脚,凌晨一起端过来,摆在床头柜上。

“一起吃。”小路吃着鸡脚说。

“我吃饱了。”

“陪我。”

鸡脚也就一层皮,凌晨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沿陪她啃。

小路喝了三两杯,脸色泛红。她拿起遥控,打开电视和影碟机,说是要唱歌,让凌晨帮她递话筒,她点了一首刚发行的新歌《后来》。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

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 人在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小路靠着床唱歌,唱完最后一句忽然把话筒掉转向他,脸色泛红,眼中带着哀怨,刚唱完歌还有点喘。

凌晨凌乱于她的三分醉态,眉眼间的哀怨似在质问,他起身离开房间,“怦”地关上门,靠着门喘气,忽听房间传来杯子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凌晨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仰起脖子牛饮。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接了杯温水回到小路的房间。

小路靠着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垂下头,拭了拭眼角。

他把水放在床头柜:“喝点水吧。我明天回去,你好好养伤。”

小路愕然:“你不等我一起走了吗?”

“你应该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不容易。”他说。

小路沉思了一会,吸了口气:“我答应你!但你说过要照顾我……”凭什么他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他是有期待的,虽然看似冒险。他点头:“一起走。”

第二天去医院拆了石膏重新固定,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往后还需几个月的时间康复。淑仪帮小路收拾了几套衣服,装进背包。夫妇俩送他们到路口,目送凌晨的面包车离去,淑仪莫名感到一阵伤感:“走了,女大不中留啊。孩子长大了就由不得我们了。”

张营哈哈地打趣道:“又不是嫁人……”

淑仪阴郁地看了丈夫一眼:“怎么,你希望她嫁给凌晨?”

“我是笑你多心。”

“但愿是我多心。”淑仪叹了口气,“姐姐又是何苦呢?让自己走到这步田地。”

张营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