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逻辑陷阱
引力波发射器的余震在同步轨道形成淡蓝色光晕，维德用机械手指划过全息星图，在奥尔特星云外围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三体舰队的坐标点像渗血的伤口，持续污染着整个太阳系的引力场监测系统。
“他们送来一份礼物。“维德的电子声带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冷笑，议会大厅穹顶突然降下由智子编织的光幕。十二名外交官的身体瞬间量子化，他们的意识被强行接入三体文明构建的虚拟空间。
【三体虚拟议会厅】
程心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晶格状沙漠中。每粒沙子都是数据包具象化的正四面体，远处悬浮着由暗物质构成的倒金字塔——这是人类首次目睹三体文明的官方通讯形象。
“和平协议已上传至你们的边缘脑区。“倒金字塔表面浮现出人类语言形成的纹路，“用执剑人更替换取曲率驱动技术，这是最符合逻辑的交易。“
程心的意识突然被拖入数据洪流。她看到无数飞船在扭曲的时空中滑行，曲率引擎在真空中犁出发光的褶皱，就像上帝用手指划过宇宙的皮肤。但当她试图解析引擎结构时，发现所有图纸都浸泡在克莱因瓶拓扑结构里。
“接受条件，人类将获得光速。“倒金字塔伸出由中微子流构成的触须，“拒绝，则继续在黑暗森林爬行。“
【现实维度】
维德的后颈接口喷出冷却液白雾，他的三十七个克隆脑正在并行计算。全息投影显示，三体提供的曲率模型存在致命缺陷：那些漂亮的时空褶皱在数学上需要负能量密度支撑，而三体人刻意隐去了维持负能量的奇点方程。
“把太阳同步轨道的水滴残骸送过来。“维德突然对空气下令。十五秒后，纳米机器人托举着三块镜面般光滑的金属碎片穿过量子防护罩。碎片在接触到三体虚拟空间信号的瞬间，突然发出与曲率尾迹同频的引力波。
“果然。“维德用碎片划开自己的机械小臂，露出内部流淌着反物质的血管，“他们给的引擎图纸，和水滴推进器的量子签名有89.7%相似度。“
议会大厅突然警报大作。程心从虚拟空间弹回现实，发现所有接入者后颈都出现了水滴状烙印。维德抓住一名正在融化的外交官，将其头颅按进零号元素溶液——烙印突然展开成二维平面，里面是三体舰队的真实坐标更新数据。
“他们在奥尔特星云藏了第二支舰队。“维德将坐标残片喂给引力波发射器的识别系统，“用虚假的光速诱惑我们解除武装？“
【智子监控盲区】
云天明的声音突然在程心视网膜上闪烁。这次不是摩尔斯电码，而是直接烙印的视觉残留：“曲率尾迹是单程票。“她看到自己虹膜表面浮现出分形图案，那是被纳米机器人改造后的解码器官在起作用。
当议会开始投票表决时，程心突然发现所有赞成和平协议的议员，脑干部位都有量子纠缠的蓝移现象。她想起维德捕获的智子容器——这些人的意识早已被三体文明刻上思想钢印。
“表决无效。“维德突然释放电磁脉冲，三十名议员的头颅像过载的灯泡般炸裂。飞溅的脑浆在空气中凝结成三体文字的投影：【生存需要代价】。
“告诉你们的主子。“维德踩碎还在抽搐的机械心脏，对着虚空中的智子说道，“如果七十二小时内三体舰队不退到柯伊伯带外，我会把奥尔特星云做成黑暗森林广播的定向天线。“
全息星图突然扭曲，原本隐藏的第二舰队坐标被强制显形。程心看到那些战舰的排列方式异常熟悉——那是放大版的云天明大脑神经元结构图。
太平洋上空的曲率泡开始癌变时，所有卫星镜头都被强制转向这片死亡海域。维德站在近地轨道空间站的悬窗前，看着那颗直径三百公里的透明肿瘤在电离层生长，内部翻滚着不属于本宇宙的色块。
“启动引力透镜。“他话音未落，十二台环绕肿瘤的量子望远镜同时激射。当光束穿透曲率泡的瞬间，空间站内爆发出集体呕吐声——人类首次目睹真空衰变的胎儿形态。
【伪曲率深渊】
程心被液态氧面罩覆盖的脸颊泛起青紫色，她的视网膜正在被纳米机器人改造成超维扫描仪。癌变区域内部，三体人展示的“曲率引擎“原型机正在分娩无数个自我复制的奇点。每个奇点都在吐出蜷曲的时空片段，像一条吞吃自己尾巴的蛇在产卵。
“他们给的不是引擎...“她突然抓住控制台边缘，“是时空病毒的培养皿！“
维德的机械眼闪过暗红色数据流。他调出七小时前的扫描记录：那些看似完美的曲率尾迹里，藏着用三体文字编写的自毁程序。当人类试图复现引擎时，实际上是在给真空衰变接种病原体。
“把南极洲的雪全部蒸发。“维德突然对军部下令，“用反射镜阵列给肿瘤做开颅手术。“
程心看到全球气候控制系统开始转向，六边形反射镜组成的巨网在南极上空展开。但当她计算反射角度时，发现这些镜子聚焦的目标不是肿瘤，而是正在撤离的三体舰队。
【云天明的密码】
肿瘤内部突然迸发的强光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时空癌变的核心区域，浮现出由液态金属构成的云天明面容。这个跨越四百光年的笑容张开嘴，吐出人类最早接收到的三体信息：“不要回答！“
“原来这才是陷阱中的陷阱。“维德撕开自己的机械胸腔，扯出缠绕着神经索的反物质电池，“他们想用人类自己发出的警告作为灭世武器。“
程心突然明白了一切。三体人将云天明的大脑结构嵌入了舰队阵型，当人类用引力波扫描时，相当于在宇宙中重演当年叶文洁的第一次呼叫。此刻太平洋上翻滚的癌变肿瘤，正是黑暗森林打击的定位信标。
“终止反射镜操作！“她扑向控制台，却被量子锁链贯穿肩胛骨。维德将她的生物密钥插入控制面板，南极镜阵已经完成充能，四十万面镜子将太阳光聚焦成跨越天文单位的死光。
【反向广播】
三体舰队所在空域突然绽放出比超新星更耀眼的光芒。程心透过癌变肿瘤的透明胞膜，看到那些正在转向的舰船在强光中舒展成二维平面——不是被打击，而是主动展开成引力波反射膜。
“他们把自己的舰队做成了放大器。“维德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亢奋，“现在全宇宙都能看清这个坐标。“
癌变肿瘤突然破裂，真空衰变的七彩洪流喷涌而出，却在接触镜阵光束的瞬间发生量子退相干。程心看到宇宙的皮肤被撕开一道伤口，里面翻滚着十亿个平行地球的残影。每个地球上都矗立着引力波发射器，每个发射器前都站着不同形态的维德。
“发现定位信标源！“AI的警报声撕心裂肺，“距离2.16亿光年，疑似归零者文明观测站！“
维德突然大笑起来，他的机械手指穿透程心的胸膛，捏住那颗被纳米机器人改造的心脏：“该说谢谢的是我——没有比全宇宙见证的黑暗森林打击更完美的威慑。“
【血色选择】
太平洋上的癌变肿瘤开始极速收缩，在坍缩成奇点前的瞬间，程心看到内部浮现出三体元首的影像。这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身影，正用人类孩童的声线哼唱《蓝色多瑙河》。
“我们都被光速诅咒了。“元首的影像突然扭曲成云天明，“但当所有航迹都指向地狱...“影像爆裂成星图，显示七支未知文明的舰队正在转向太阳系。
维德转身按下某个黑色按钮，程心听到地心传来令灵魂战栗的震动。十二座埋藏在各大洲的引力波发射井同时开启，但这次发射的不是坐标，而是经过三体舰队放大的镜阵光束。
“给他们看点烟花。“维德将程心推向观测窗。在银河系悬臂的暗区，三体母星所在的恒星突然开始脉动，像一颗即将破裂的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