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血绣山河
江南的雨缠上刀刃时,萧无妄正踩着青州码头的湿石板数杏花。阿史那元庆的鲛绡伞掠过他肩头,伞骨暗藏的银铃震落几滴冷雨,在青石板上晕开淡红的血圈——这是他们踏入江南地界后遭遇的第七波刺杀。
“谢家茶庄的雨前龙井,要掺三滴鲛人泪才沏得出真味。“茶寮老板娘的红指甲叩着紫砂壶,檐角铜铃忽地齐声作响。萧无妄的剑鞘压住将要倾翻的茶盘,见那半片浮沉的茶叶竟拼出个“危“字。
阿史那元庆的弯刀已架在老板娘颈间:“云梦泽的'千面鬼姬'何时改行卖茶了?“刀锋挑落人皮面具的刹那,茶案下的机关弩箭暴雨般激射。萧无妄旋身掀翻茶桌,箭矢钉入桌板的闷响中,他嗅到小妹惯用的沉水香。
混战间,老板娘袖中甩出七尺红绸缠住剑柄。绸缎上金线绣的星图突然活过来,北斗天权位的云梦泽标记渗出蓝血。萧无妄割破掌心将血抹在星图上,原本的湖泊图案竟化作观星阁的飞檐斗拱。
“崔相要的人头值三千金珠呢。“鬼姬舔着刀尖血渍倒退三步,绣鞋跟磕响地砖某处。整座茶寮突然下沉,萧无妄抓住阿史那元庆的手腕坠入暗河,腥臭的水流中浮着无数青铜罗盘。
阿史那元庆的鲛绡在水底发出幽光,照见罗盘上转动的二十八宿。当她的血滴在罗盘中央时,所有指针齐刷刷指向萧无妄心口。“原来你才是活着的星图。“她笑着咬破他衣襟,鲜血在罗盘表面绘出阴山与云梦泽的连线。
浮出水面时,月光正透过琉璃穹顶洒在观星台上。九丈高的浑天仪缓缓转动,陨铁打造的星轨交错成囚笼。崔明觉的白蟒袍在玉阶上拖出沙沙轻响,手中把玩的正是萧无妄寻觅多年的裴家紫玉镯。
“令妹的腕骨倒是精巧。“崔相将玉镯往浑天仪顶端的凹槽嵌去,“当年剜骨取镯时,她咬着顾九章的胳膊愣是没吭声。“萧无妄的剑风劈碎三重玉阶,却见紫玉镯突然爆出紫光,浑天仪投射的星图里浮现出小妹的身影——她被铁链锁在观星阁地宫,腕间伤口爬满发光的蛊虫。
阿史那元庆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刀柄弹出细链缠住萧无妄的腰,将他拽向浑天仪的死角。“你当真以为我是来助你的?“她耳语间已将淬毒的银针刺入他后颈,“草原十八部要的,是裴家血脉开启的龙脉。“
萧无妄的瞳孔泛起金芒。毒针被内劲逼出的瞬间,他徒手撕开浑天仪的陨铁外壳。齿轮爆裂的巨响中,二十八宿铜人持剑杀到,他竟用星图碎片为刃,使出了裴家失传的“碎星河“剑法。阿史那元庆颈间玉佩应声而碎,露出内藏的半枚虎符——与顾九章遗留的那枚严丝合缝。
“燕然山下...咳...有你要的...“她呕着血将虎符按进他掌心,眼中映出十二年前的雪夜。那时她还不是突厥王妃,只是躲在顾九章大氅里发抖的小药童,亲眼看着萧无妄被塞进运尸车。
崔明觉的狂笑震落梁上积尘。紫玉镯完全嵌入浑天仪时,地宫传来锁链崩断的铮鸣。萧无妄劈开最后一道星轨,却见小妹浑身缠绕发光蛊虫走来,手中握着的正是顾九章从不离身的玄铁笔。
“阿兄...“她的声音带着蛊虫振翅的嗡鸣,“十二年了,你的心怎么还在跳呢?“玉镯突然收缩,萧无妄腕间红绳寸断,十八颗相思子滚入浑天仪底座的孔洞。星图骤然倒转,地宫深处传来巨物苏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