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弑天证道

归墟核心区域的青铜穹顶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每根“血管”中流淌着消化到一半的星骸。禹的右脚踏入这片领域时，鞋履瞬间被青铜同化，脚趾关节传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姜鸢的残魂寄居在补天石碎片中，此刻正发出灼目的红光——那是初代巫祝埋藏的最后警示：“神蛹将醒，万物归墟。”

颛顼的本体悬浮在空间中央，那是一具横跨天地的青铜虫蛹。蛹壳表面布满呼吸孔，每次收缩都喷出混着星尘的毒雾。毒雾所到之处，虚空凝结成青铜镜面，映照出洪荒万族被消化的未来：人族化为青铜俑，龙族被抽筋铸鼎，连昆仑墟的仙鹤都成了虫蛹翅翼上的装饰金纹。

“欢迎参加最后的盛宴。”虫蛹深处传来颛顼的声音，震得禹耳鼻渗血。三百六十具青铜棺椁从蛹壳裂隙滑出，棺盖自动掀开——每具棺内都躺着个身披帝袍的“颛顼”，它们同时睁开镶嵌弱水虫的眼球：“你猜，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姜鸢的残魂突然脱离补天石，凝成半透明的金骨虚影。她的指骨划过禹的眉心，留下一道燃烧的九黎咒印：“用我的魂火点燃蛹壳......这是唯一能......”。话音未落，最近的青铜棺中射出血色锁链，将她的虚影钉在半空。锁链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九黎文字——竟是姜鸢族谱，每一个名字都被弱水虫蛀成空洞。

禹的翡翠根须暴长，却在触及蛹壳时骤然枯萎。共工残魂在他脊椎里狂笑：“还不明白吗？你的力量本就源自......”突然，蛹壳表面睁开十二万只复眼，每只眼里都映出禹的不同死状：被青铜吞噬、化为星尘、甚至成为新的虫蛹核心。最中央的复眼突然流出血泪——那泪水中竟包裹着禹母亲的残魂！

“娘......？”禹的喉咙仿佛被青铜堵塞。血泪中的虚影温柔微笑，双手却撕开自己胸膛——那颗心脏早已变成弱水虫的巢穴。“快逃......”她的声音混着虫鸣，“你也是蛹的一部分......”翡翠根须突然失控，刺穿禹的掌心扎入蛹壳，剧痛让他看见真相：所谓治水者，不过是颛顼培育的“消化酶”，连共工残魂都是虫蛹排泄的废物！

虫蛹内部突然伸出青铜触须，将禹拽入消化腔。腔壁布满蠕动的肉瘤，每个瘤体都在播放治水记忆——第一世他疏通黄河却被万民背叛，第七世为镇洪水亲手埋葬姜鸢的前世，第三百五十九世因质疑天条被雷劫劈碎......“多么美味的痛苦。”颛顼的本体终于显形——那是团由弱水虫凝聚的混沌，中央嵌着女娲腐烂的心脏。

姜鸢的残魂突然自燃，金骨化作火凤冲入消化腔。火焰所到之处，肉瘤纷纷爆裂，溅出的却不是脓血，而是被封印的各族魂魄。“九黎以魂为引，请开弑天刃！”她的头骨炸裂，火星凝成七尺长刀——刀柄刻着夸父逐日，刃身流淌昆仑雪水。禹握住刀的瞬间，翡翠根须与弱水虫在臂膀上交缠成螺旋纹，疼痛让他看清刀铭：“此刃无名，斩神者自称。”

第一刀劈开混沌，女娲心脏暴露在虚空中。那颗曾补天的神心爬满蛆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天条律令。第二刀斩断心脏与虫蛹的连结，腐臭的脓血喷涌成河，河中浮现出洪荒诞生前的画面：女娲与共工本是双生神树，颛顼不过是树根下偷食腐叶的虫！

“谎言......都是谎言！”颛顼的咆哮震碎半数青铜棺。虫蛹疯狂收缩，试图将禹挤压成新的核心。姜鸢的残魂碎片突然聚拢，凝成完整的金骨人形——她竟在最后一刻参透九黎禁术的终极奥义。“以我族三万年血祭......”金骨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团跳动的黑色火焰，“请洪荒万魂......共弑天！”

赤水河底的图腾柱、雷泽沼泽的青铜碑、昆仑墟的瑶池镜......整个洪荒的遗迹同时发光。光芒中站起无数虚影——被天条诛杀的巫祝、化作石像的禹王、甚至弱水虫吞噬的亡魂。它们的手掌穿透虚空，共同握住弑天刃。

“这刀......终于有了名字。”禹在众生咆哮中挥出最后一击。刀刃触及女娲心脏的刹那，时间骤然凝固——他看到共工残魂从自己体内剥离，化作青藤缠住神心；看到姜鸢的金骨燃尽，灰烬里绽出朵昆仑莲；看到自己的翡翠根须扎根蛹壳，绽放出覆盖天地的花海。

虫蛹在寂静中崩解，青铜碎片化为星雨。女娲心脏的裂痕里渗出银白液体——那是最纯净的创世之力，所到之处弱水虫灰飞烟灭。禹跪在虚空，看着掌心生长出的莲蕊：左瓣翡翠，右瓣青铜，花心却是姜鸢微笑的模样。“该重写天条了......”共工的声音从莲蕊传出，带着释然的疲惫。

归墟开始坍塌，星辰从裂缝中涌入。禹在坠落中看见新生的洪荒：青铜化为沃土，弱水凝成甘泉，那些曾被吞噬的魂魄化作飞鸟绕身啼鸣。瑶池镜的碎片掠过眼前，映出他现在的面容——左眼流淌星河，右眼孕育绿意，额间却刻着颛顼的虫形印记。

“你成了新的天道......”姜鸢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带着戏谑与温柔。禹抚过胸口的莲蕊，将最后的女娲泪滴弹向大地。泪珠坠落的瞬间，赤水河畔有桃树破土而出——树干刻着《新治水律》，第一条便是：“万族生死，非天定，当自决。”

在彻底消散前，禹望向桃树下的身影。那个正在刻字的少女转过身，脖颈上的九黎图腾与姜鸢如出一辙。她抬头微笑时，发梢的青铜蝴蝶振翅飞向星海——翅翼上的纹路，正是初代巫祝未能写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