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露染药

“哎呀！“

半夏捂着被药杵敲红的手背，杏眼瞪得溜圆：“景姐姐好狠的心，人家不过想给王爷的安神汤添点彩头！“她晃着缀银铃的皓腕蹦到药柜前，发间翡翠步摇的双雀衔珠随动作轻颤，洒落几点朝阳金辉。

景瑗无奈按住被掀翻的紫苏叶：“上回你说添彩头，害得王爷吐了半宿血。“

“那...那是雪鸮偷换了我的相思子！“半夏鼓着腮帮子去够顶层的青瓷罐，忽然凑近景瑗耳畔：“姐姐昨夜可听见密道里的铁器声？我瞧见青冥侍卫往东南角......“

话未说完，窗外掠过玄色衣角。半夏立刻抓起竹筛，哼着云州小调佯装挑拣黄连。景瑗望着她发间新换的翡翠步摇——“你这步摇倒是好看，还是双雀衔珠样式。”

“那当然，我可是攒了好几个月的月钱去珍宝阁买的。”半夏爱惜的扶了扶髻中的步摇。

药香氤氲间，半夏忽然轻叹：“姐姐可知王爷为何独爱雪松香？十年前云州大火，唯有雪松林没被烧透呢。“半夏边说边在桌上擦了擦。

“云州大火吗？”景瑗想。

“诶诶，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我刚才不小心把朱砂撒到桌上了，姐姐帮我收拾一下嘛，好姐姐”半夏晃了晃景瑗的衣袖。

绯色裙摆扫过药碾，惊起几只偷食的雀儿。忽然“哎呀“一声，整个人歪向晾晒的龙胆草——腰间荷包恰巧跌出半张泛黄纸片。

景瑗用银镊夹起飘落的纸角，瞥见玄甲卫暗纹的刹那，半夏已灵巧地翻身坐定。小姑娘晃着双螺髻凑过来，翡翠雀嘴里突然掉出颗蜜饯：“姐姐尝尝！崔记新出的梅子糖。“她指尖沾着朱砂，在景瑗袖口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雪鸮。

窗外适时传来禽鸟振翅声。

“你瞧，连小雪都馋糖呢！“半夏追着掠过的白影跑出门槛，发间步摇在晨光里划出流萤般的弧线。

景瑗望着半夏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她拿着那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玄甲卫的暗纹像是隐藏着巨大秘密。正沉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景瑗走出房门，看到一群丫鬟仆人围在一起。

“哎呦我的步摇！“半夏突然惊叫着蹲下身，慌慌张张将碎成两截的翡翠步摇往袖中藏，双螺髻上插着的玉蜻蜓随着动作歪向一边，“这要让云香姐姐知道，定要笑话我半年......“

她说着突然扑哧一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已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姐姐快看，这样像不像话本里说的断簪明志？“

景瑗刚要蹲下查看，半夏已像只粉蝶似的旋到药柜旁。她不知从哪摸出支竹签，三两下将断开的翡翠雀嘴串成璎珞系在腰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这下可好，既省了买禁步的银钱，又能替王爷试药时当响器使呢！“

窗外忽然传来云雀清啼。

“呀！该给王爷送雪梨膏了！“半夏一拍脑门，蹦跳着去够壁橱里的青瓷罐。

药碾声又起，半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陶罐里撒金盏菊。晨光漏过她腰间晃动的翡翠璎珞，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碎影。景瑗低头整理药屉，忽然瞥见方才朱砂洇染的桌角，歪扭的雪鸮图案竟与玄甲卫暗纹有七分相似。

“景姐姐快尝尝这个！“半夏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捏着枚裹糖霜的梅子，“崔记掌柜说这叫'忘忧糖'，我瞧着倒像......“她突然瞪圆杏眼指向窗外，“小雪偷吃龙胆草！“

远处传来更鼓声，半夏哎呀叫着奔向廊下，腰间银铃与翡翠相击如环佩琳琅。景瑗望着她蹦跳远去的背影，指尖抚过袖口朱砂绘就的雪鸮——那抹殷红不知何时已洇成云州雪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