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9章 与兄共勉,同上青天
拓跋濬将分拣奏折的活交给冯珙,本就是存了试探的意思。
分拣奏章既重要,又繁琐,第一次接手时,定然会有很多拿不准的地方。
若是冯珙不敢接下这任务,便说明其人外强中干,受到挫折后便容易退缩。
若是冯珙接下了这任务,面对拿不准的情况时,自作主张,便说明其人未能改变自己的傲慢,知错而不改错,乃为大错,亦不可重用。
……
冬,十一月初五。
冯熙与博陵公主成婚后,便从冯府搬了出去,不日便将前往定州,担任定州刺史。
今夜,冯府书房,灯火通明。
“定州富庶,阿兄此行定当大有可为。”
“不过为王事尽忠罢了。”
冯熙对着烛火看着冯珙,突然叹了口气。
“阿兄将奔大好前程,何故叹气?”
“我是担心你啊,阿珙。”冯熙幽幽地说道。
“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而又天威难测,我在护卫天子往返河西时,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懈怠。
如今你常伴君王左右,更当小心行事。”
“阿兄且放心,弟知矣。”冯珙郑重地应道。
“我不担心你的行事,但是唯独担心你会在君王面前暴露志向啊!”
冯珙奇怪地看着这位长兄,“阿兄所言当真是奇怪,弟一心辅佐君王,又有何惧哉?”
“阿珙休要瞒我。每次我自以为已经看清楚阿珙你的志向时,却总是发现我低估了你的志向,阿珙你志在天下,对吗?”
“阿兄说笑了。”冯珙笑了笑,没有一丝心虚的说道,“当今天子如此贤明,有才能的人都能被陛下任用,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我岂会有图谋不轨之心!”
“好!”冯熙抚掌赞叹道,“正当如此啊阿珙,不论谁问你,都当如此说才是,你的安危我不再担心了。”
冯珙大笑:“阿兄且放心去吧!”
离府时,冯熙往前走着,冯珙出门来送他。
冯熙突然回过头来,趁着四下无人,对冯珙说道,“为兄在定州积蓄力量,弟且安心在朝中做事,一旦时局有变,你我兄弟再做出一番大事。”
“兄长何故如此!你我皆被陛下看重,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请兄长收回方才的话!”
冯珙用一副质问的语气对着冯熙道。
冯熙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珙,真是变聪明了啊。”
然后更凑近了些,对着冯珙耳畔小声说道,“为兄方才所言,并非虚言。”
冯珙面色如常,仿佛未有所闻。
冯熙见状,也不待冯珙答话,便大踏步地离去了,只留下一声爽朗的笑。
在实力足够前,冯珙绝不会再像刚踏入平城的那会儿一样,暴露出自己的志向了。
往后常伴君王左右,自当如履薄冰。
今夜当早些休息才是,明日还要早早地去宫中点卯。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也不知明天是否是个晴天。
……
冯熙的离去并不突然。
博陵公主自然也与他同行。
冯珙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嫂子,但也不得不惊叹长兄的好运。
博陵公主长相端庄大气,气质如空谷幽兰,虽然是皇室公主,但在面对魏母和冯珙时,又能恪守礼节,并不傲慢。
也难怪碑文中有记载,博陵公主与冯熙情感很好,也难怪冯家后来能成为公主承包户。
车马慢慢远去,直到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冯珙也便搀着魏母回府去了。
往后,如果冯熙职务不出现太大变动,每年便只有回平城述职的时候,才能相见了。
也不会有太多伤感,虽然不舍得兄长的离去,但是冯珙和魏母其实早就习惯冯熙的远去了。
早在长安的时候,冯熙便常年在外游历,只有快过年时,才带着些钱财回来陪他们过个年。
冯熙今日赴任,皇后并没有来,但是却去求了拓跋濬,让皇帝特意给冯珙放了个假。
冯珙送完冯熙,便被皇后叫过去了。
到了后宫之中,发现姑母也在这里。
冯昭仪的心态已经不再年轻了,对亲族的渴望也愈发浓郁,冯熙的离去让她很不满意,总是嘟囔着,就该把冯熙留在平城当官。
冯有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见冯珙来了,便招呼他坐下。
冯昭仪一看到冯珙,一脸警惕地问道:“熙儿已经离开平城了,阿珙你不会也要离开吧?”
“姑母放心,侄儿现在是给事中,现在在宫中帮陛下做事,不会离开平城的。”
“那就好。”冯昭仪喜笑颜开。
其实她也不过才不到四十岁,但是常年的宫中生活,她的心态已经衰老了。
青丝之中,已经有了依稀的雪痕,岁月催人老,宫中更是如此。
冯有今日找冯珙来,一来是为了姑母,幼年入宫,是姑母将她拉扯出来的,她早已将姑母视作母亲,见姑母得知冯熙远赴定州上任后暗自伤神,便将冯珙叫过来安慰安慰她。
二来,则是想要提点冯珙几句。
“阿珙,最近在陛下身边做事,感觉如何?”
等到姑母离去后,冯有笑盈盈地看着弟弟道。
“陛下勤勉,我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都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出错。”冯珙苦笑着说道。
“左部下大夫慕容白曜是我的好友,在你之前,一直都是他跟在陛下左右,你若是有什么困惑,只管去问,为陛下做事,切不可自作主张。”
慕容白曜与冯有一样,都是幼年就入了掖庭,常年伴随在拓跋濬身边,四舍五入下来,他们也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冯有顿了顿,然后道,“跟在陛下身边,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有什么错处……陛下看重你,只要你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将来的成就,是不会落于兄长的。”
“阿姐所言,弟定当铭记。”冯珙感激地对冯有说道。
冯有的这番话,是给冯珙指明了方向。
也让冯珙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相比展现自己的能力,现在更重要的是展现自己的态度,展现自己的听话。
只要拓跋濬觉得,冯珙已经改了,已经听话了,就不会再把他拘束在身边了。
这个时间应当不会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