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素纱劫火
政和四年的初春来得格外早,汴河刚解冻便迎来苏州的绢船。林牧之倚在商行二楼的栏杆上,望着码头苦力肩头滑落的素纱,视网膜中【纺织革新】的脉络正微微发亮。黄铜望远镜的镜片折射出木棉絮的纤维——这是他用首月分红熔了三十贯铜钱铸的,此刻清晰照见越罗经纬间的哑光。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噼啪作响,狼毫笔尖悬在账册“奇技淫巧”四字上迟迟不落。前日林牧之拆了织房三架蜀锦机,此刻墙角堆着的齿轮残骸泛着冷光。系统光幕突然震颤,青铜巨树展开新枝,【水力纺纱机】的三维图纸在虚空中旋转,黄杨木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仿佛响在耳畔。
“姑爷要的三十斤木棉籽,可抵得上五船蚕茧的价。”账房先生抹了抹额头的汗,“老爷今早发话,若这个月织房再亏......”
林牧之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曲柄连杆,耳边炸响苏明远昨夜在祠堂的低吼:“你若再动织房根基,便是蔡学士的帖子也保不住你!”瓦舍方向忽的传来喝彩声,三丈高的竿伎翻上李清照的雪青轿顶。轿帘掀起半角,露出《天工纸赋》的洒金卷轴。这位易安居士自正月起便常往商行跑,硬将改良竹纸定名“凤栖笺”,倒让苏家纸坊成了文坛清谈之地。
“东家!五百匹越罗烧了!”
染坊管事跌撞闯入,手中焦黑的素纱还沾着陈州门的泥。林牧之捻动焦纱边缘,松脂味混着桐油钻入鼻腔——与三日前阿福偷运柴房的陶罐如出一辙。系统警报红光骤闪,视网膜中弹出猩红提示:【查明纵火,奖励黑火药配方】。
月色浸透废弃的漕船骨架时,林牧之已蹲在汴河畔的船坞里。两道深浅不一的太平车轮印没入城西荒冢,车轴间距显示是厢军运粮的制式。半片契丹文龟甲卡在船板缝里,系统翻译的“白莲应劫”四字渗着血锈。他正要俯身细看,绛红襦裙忽的扫过满地齿轮。
“姑爷夜探鬼市,是想学吕洞宾点化妖邪?”
幂篱女子指尖转着蜀锦机残骸,金线绣的火焰纹随呼吸明灭。林牧之袖中弹簧弩机绷紧,弩箭暗扣的机簧发出细微咔嗒:“摩尼教众超度活人,也收齿轮作渡资?”河风掀起轻纱的刹那,朱砂痣在女子眼尾绽开,与《宋史》记载中方腊圣女的标识分毫不差。
齿轮裹挟蓝莹莹的磷粉破空而来,李清照的惊呼与爆炸声同时炸响。林牧之扑倒易安居士的瞬间,船坞梁柱轰然坍塌。硝烟中传来女子轻笑:“苏家赘婿可知?火德星君最喜吞吃……僭越天机之人。”
次日清晨,三十架改良纺车在织房隆隆作响。木棉絮随水轮翻飞如雪,林牧之盯着烧焦的太平车残片,系统解析出硫磺配比竟超前朝三成。李清照裹着银狐裘临摹爆炸痕迹,狼毫忽的顿住:“这雷火痕迹,似与建中靖国年间的霹雳堂案……”
“姑爷!木棉缠锭了!”
工匠的惊呼打断话音。林牧之奔至水轮前,见棉絮纠缠成团——北宋木棉纤维过短的缺陷暴露无遗。视网膜光幕急速刷新,【珍妮纺纱机】图纸灰暗未解锁。他忽然扯过李清照手中的《金石录》,将拓印的汉代纺轮纹样按在图纸上:“易安可识得此纹?”
“这是……河西汉墓的叠轧纹!”李清照眸中迸出精光,“若将三锭纺车改为八锭,以阴阳鱼咬合……”
午时日光穿透窗棂,第一匹木棉混纺纱终于成型。林牧之抚过布面细密纹理,系统提示【纺织革新】经验值暴涨。西窗外忽的闪过绛红裙角,城隍庙方向升起三盏孔明灯——磷火映照的灯面上,隐约可见摩尼教的莲花符。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响,林牧之潜至大相国寺后巷的荒废印经院。泛黄《金刚经》残页下压着辽国密函,系统扫描出“白莲北绽”的暗语。梁上忽的坠下个蓝衫书生,手中《青囊书》哗啦作响:“在下杨介,受易安居士所托……”
破空声骤至,三支淬毒袖箭钉入经柜。摩尼教圣女踩着《齐民要术》书堆飘然而降,杨介银针疾射,却见她袖中甩出青铜浑仪,二十八宿孔洞精准卡住针尖!“良医难救必死之人。”圣女指尖抚过浑仪刻度,“就像苏家赘婿改得了纺车,改不了靖康……”
林牧之掀开火折,照亮墙上《华夷图》:“圣女可知?契丹人给你的硫磺配方,掺了三成砒霜。”女子身形微滞的刹那,杨介金针已封住她三处大穴。“是……幽云十六州的砒霜矿?”圣女呕出黑血时,林牧之在系统光幕记下第17条数据:【辽国已掌握火药提纯技术】。
蔡京府邸方向的青烟混入晨雾,那是神霄玉清宫丹炉的狼粪信号。林牧之将黑火药配方誊入《赘婿规约》夹层,视网膜光幕跳出新任务:【建立军械坊,解锁燧发枪图纸】。瓦舍传来《目连救母》的唱腔,混着更夫沙哑的“天干物燥”。
他推开北窗,正见圣女昏迷前用血画下的莲花渐渐干涸。系统日历在虚空中闪烁,今日恰是二月廿四——昨夜她呓语中的“明尊降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