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栽赃嫁祸
难怪此次的收尸任务如此困难。
红灯坊贵为亡人镇最大的十个势力十里堂之一，此前与安魂铺从无冲突，油灯铺与安魂铺同在游魂巷谋生，张掌柜死在仙乐楼，按理来说红灯坊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可是从他踏进红灯坊的那一刻开始，便遭遇百般阻拦，并且对方完全没有想要谈谈的打算，完全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眼下红灯坊主一席话，答案终于浮出水面。
此前便提过，亡人镇诸多势力鱼龙混杂，没有规矩，拳头大便是硬道理。虽说如此，但三眼大姥姥身为亡人镇的地头神，为了收敛香火，便定下了一条规矩——想要在亡人镇立稳自己的山头，就需要向其递贴，为其供奉，提供信仰。
十里堂，最早便是靠着向大姥姥递贴起家的。
亡人镇里的营生，十里堂占了八成，只剩了两成不愿沾染的脏手生意，才故意从指缝里漏出去，让其他人去捡。
而那些干着脏手生意，且不愿意向大姥姥递贴的小势力，为了不遭受十里堂的联手打压，便自发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如今臭名昭著的游魂巷。
因为敢在游魂巷里营生，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十里堂彼此之间也互有摩擦，貌合神离，因此自然不可能联起手来啃这块硬骨头，就这样，十里堂与游魂巷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
但这些年大姥姥暴敛香火愈发严重，游魂巷自然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眼下若身为游魂巷势力的张掌柜，真打算向大姥姥递贴，那就相当于主动撕开了一个突破口，这对于大姥姥来说，可谓大喜事一桩。
可偏偏，这张掌柜，在递贴之前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红灯坊当中。
也难怪红灯坊主震怒。
此举势必会招致大姥姥的怒火，迁怒于红灯坊。
平白无故背了这么一口锅，换谁能乐意？
而在尸体身上，发现了独属于安魂铺的镇灵符，真相自然指向了安魂铺。
在他人看来，事情的真相安魂铺发现了张掌柜妄图拜帖，背叛游魂巷，于是便使了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趁着张掌柜来红灯坊的时机，对其进行暗杀并嫁祸给红灯坊，以造成大姥姥对十里堂的信任危机。
“在整个十里堂当中，咱家红灯坊向来是最不愿意掺和进那些所谓的势力斗争之中的。”
“谁又立了山头，谁又想挑衅大姥姥的权威，这些咱家都不在乎。咱家只管把每个月该给的月钱上供给大姥姥，安心做生意，可偏偏有人不同意。”
妇人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怒气。
“杀人栽赃也就算了，现在还敢大张旗鼓地闯进咱家的地界，又是打又是砸的，你说咱家是不是该把你的皮挂在坊市口给那老疯子立个威？”
宋仁冷汗顺着脊梁滑落，连忙说道：“坊主且慢！这整件事情都透着蹊跷，真相如何尚且不知，不如先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妇人掩嘴轻笑，“若是老疯子亲自来，咱家兴许会同他谈谈，你一个小小的收尸人，你拿什么跟咱家谈？”
宋仁深知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当即毫不保留。
“请坊主明鉴，若人真是我们杀的，又怎可能留下尸体和如此明显的线索，我师傅又怎会明目张胆的让我来送死？安魂铺对张掌柜的死全然不知，真凶定然另有其人。”
“你是说，你们是冤枉的，有人想借咱家的刀，斩安魂铺的旗？”美妇突然贴近，冰冷吐息喷在他耳畔，“有几分道理，可我凭什么信你？一个收尸的小鬼？”
宋仁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最后的9点香火，唤醒通阴之能，瞳孔隐隐有火光流转。
“只会收尸，可没办法活着走到这里不是吗？小子有一门特殊的术法，可沟通阴阳，请坊主留小子一条性命，让小子把尸体带回去，一定查出真相，给坊主一个交代！”
说完这句话，宋仁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自己的命完全捏在对方手里，是死是活仅在对方一念之间。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盯得宋仁浑身发毛时，这才微微一笑。
“小家伙竟然会走阴？有点意思，你和老疯子养的其他徒弟，倒确实有些不一样。”
紧接着美妇烟杆轻敲，整条红灯坊的红灯笼同时亮起。
在晃动的光影中，美妇的眼睛泛起红光。
“带着这具尸体滚回去，告诉老疯子，三日之内若查不出真凶……”她朱唇轻启，吐出的烟圈化作骷髅咬向宋仁耳垂，“本座就剥了他最疼爱的徒弟。”
虽然对方语气寒冷，但宋仁却总算是松了口气。
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未等深思，美妇广袖突然卷起阴风。宋仁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红灯坊外的槐树下。怀中多了个青布包裹，面前躺着的正是张掌柜的尸首。
“包裹里的东西暂时借给你，凭借它，三日内你可在红灯坊畅通无阻。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对方的声音从坊内飘来，“还有，告诉老疯子，若能查清真相，本座欠他一个人情。”
宋仁踉跄着背起棺材，快步朝着安魂铺的方向走去。
仙乐楼之上，美妇倚着栏，眼眸流转。
“刚才一路上用的不是老疯子的功法，连我也看不透。一个连道行都没踏入的生瓜子，身上竟有香火？这小家伙身上，看来有不少秘密。”
说罢，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帘幕后。
“不过，这与我有什么干系呢？老疯子的徒弟，让他自己头疼去吧。”
……
天边的夕阳渐渐西沉，夜幕即将降临。
宋仁知道，自己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安魂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加快了脚步，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任务顺利完成，但他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且不说他好不容易积攒多年的香火，此番几乎全部耗尽，十次测吉演凶术也完全用光，失去了自保的依仗。
三天之内，想要查清张掌柜之死真相，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有一种预感，张掌柜的死背后，涉及到的东西，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该死的老家伙，明明是你自己惹的事，锅全他妈让我背了！”宋仁心中怒骂一声。
他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匆匆地穿过亡人镇的街巷。
落日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陆续点亮，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摇曳，仿佛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平日里这个时辰本街巷本就人影稀少，可这也未免太过于安静了吧？
平日里裹着草席缩在墙角的福寿佬，竟都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来的。宋仁皱了皱鼻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安魂铺。
然而，就在他转过一个巷口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
宋仁的心猛地一紧，背后的棺材似乎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他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试图甩掉那个跟踪者。
然而，不管他脚步是快是慢，催命符般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始终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