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郑府密会（下）
镇武司自成立之初，便肩负着镇压江湖动乱、刺探军情的首要使命，涉足政治博弈只是为了自保。
因此，尽管李琮昭应允了郑畋的请求，他并未透露任何镇武司内部成员的联络信息。实际上，他已经决定，在离开郑府后，就将所有潜伏人员的联络方式改为单线。
“既然这样，那本帅就不客气了。如今本帅，正好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是否还记得监军宦官袁敬柔？”这种死寂，最终还是被郑畋打破，这位老练的读书人明显读懂了李琮昭的潜台词，鉴于当前有求于人，因此他并未过多纠缠。
“当然记得，节帅曾命我监视于他。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变故，此事最终不了了之。”提及袁敬柔，李琮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充斥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种飘在空中的感觉。
“记得就好。”郑畋深深看了李琮昭一眼，他又何尝不觉得最近的一切都有些物是人非呢。
曾经需要依靠自己手中剑，转眼间就变成了同一战线的盟友。这种剧烈的反差，让他至今，仍感到如梦似幻。
如今，监军宦官袁敬柔计划以我的名义宴请凤翔府内的黄巢使者，商讨受降一事，我需要你带人去破坏这场宴会。”郑畋说这话时微微坐起，祈求之意明显，显然现在凤翔府内的局势，已经有些超出他的设想。
如今局势，即便是他也不免产生了无力回天的念头。
“那是自然。可袁敬柔竟敢如此行事，难道此事背后有田令孜的授意？”对于郑畋这般合理请求，李琮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应允下来。
可郑畋的话里却是透露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那就是将长安与成都隔开的凤翔府，它的局势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一个监军，竟敢直接越过一方节度使，直接与叛军接触，甚至以节度使的名义邀请对方赴宴，谈论投降之事。
“你觉得朝廷那边，谁有空闲管我们凤翔府的事。田令孜那贼宦，此刻正忙于稳定三川局势。
不然，这段时间，他也不可能如此慷慨，不仅从不克扣圣人对你我的赏赐，还主动替你我进行打点。
让各种赏赐不仅能够及时还能超额发放到你我手中，要知道我们给他那些，可远远比不上他为我们打点所花费的那些。”郑畋向李琮昭透露了一些朝中隐秘，以便他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当前凤翔府内的复杂局势。
听完郑畋的话，李琮昭立刻起身，恭敬地向郑畋鞠了一躬，然后答应道：“多谢节帅信任，琮昭必将不负所托，破坏宴会的同时，重振凤翔军士气，为讨伐逆贼做好准备。”李琮昭的承诺让郑畋感到满意，他点头表示认可。随后，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走下了床榻。
“老福，速速准备宴席。今日我与昭儿不醉不归！”
老福闻言，立刻应声而去，开始着手准备宴席。郑畋和李琮昭则是继续交谈，氛围相比之前则是轻松了许多。
“昭儿，你可知本帅为何如此看重你？”郑畋突然问道，眼神中透露出深邃。
李琮昭听后，心中微微一凛，他知道郑畋此言必有深意，于是恭敬地回答道：“还请节帅赐教。”
郑畋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身份不同，以后你称我老师即可。你与其他人不同，你有野心，有能力，更有担当，是宗室中难得的将才。”
李琮昭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他深知，能得到郑畋如此评价，实属不易。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要为郑畋和大唐尽忠到底。
“多谢老师夸奖，琮昭定当继续努力，不负所望。”李琮昭恭敬地回答道。
郑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你可知，本帅为何要你破坏袁敬柔的宴会？”显然，这是要提点李琮昭。
李琮昭稍作思索，然后回答道：“学生以为，一是为了打击袁敬柔的嚣张气焰，让凤翔府所有人明白，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二是为了向黄巢叛军表明立场，凤翔府绝不投降；三吗，便是为了断绝乞降者的所有念头，迫使所有人共同抗击逆贼。”
郑畋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没想到，李琮昭竟能考虑得如此周到。
“不错，你的确没有让本帅失望。不过，你可知这其中的关键所在？”郑畋继续问道。
李琮昭微微皱眉，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郑畋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关键在于，我们要让黄巢叛军明白，我们凤翔府并非他们可以轻易拿捏的软柿子。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与他对抗的基础条件。同时，我们也要让朝廷知道，我们凤翔府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是朝廷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需要朝廷。没了我们，黄巢叛军便会直入三川。届时，他们可就没其他地方可逃了。”
如此大不敬之言，却让李琮昭恍然大悟。他没想到，郑畋竟有如此深远且大胆的考量。
“学生受教了。”李琮昭起身恭敬地回答道。
郑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李琮昭的肩膀，说道：“昭儿，你切记。身为一方势力之主，不仅要有能力，更要有远见和魄力。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上位者像抹布一样随意丢弃，只有在需要时，才想起你，对你委以重任。”
李琮昭听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他深知，自己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领导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去拼搏，去奋斗。
就在这时，老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郑畋听后，微微颔首，然后对李琮昭说道：“昭儿，我们走吧。今夜，本帅要好好与你喝上一杯。”
李琮昭立刻起身，恭敬地回答道：“是，老师。”
觥筹交错间，夜色渐浓，但直到宴席进入尾声，李琮昭起身告辞。
郑畋心中一直怀揣着一句话，却始终未能鼓足勇气向其学生吐露，即“他在李琮昭身上，看到了昔日武宗与宣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