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世逃生

林鹤是被浓烈的血腥味呛醒的。

他睁开眼时，正对着一双琥珀色的竖瞳。足有磨盘大的蝗虫伏在他胸口，口器滴落着荧绿色黏液，距咽喉不过三寸。身后传来含糊的吟唱：“南隅燕染昏，稚童逐苍蝗...“

“别动。“沙哑的女声从右侧传来，“它在尝你魂里的墨味。“

林鹤的余光瞥见石台上捆着的白衣女子，她发间别着半截玉笔，腕上镣铐刻满倒写的《诗经》。蝗虫的触须突然绷直，他怀里的诗匣发出蜂鸣般的震动。

“闭眼！“女子厉喝的同时，林鹤感觉掌心传来灼痛。诗匣裂纹中渗出的金液在皮肤上蜿蜒成字——正是祖父手稿里的“清酒沉露醉佳人“。

蝗虫的口器猛然刺下。

林鹤本能地挥出右臂，掌心血字轰然炸开。清冽的酒香席卷祭坛，半空中凝出七盏琉璃杯，杯中琼浆映着星月坠向虫群。当第一滴酒触到蝗虫复眼时，那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甲壳上浮出胭脂色的醉态纹路。

“接着念！“女子挣扎着甩开发簪，玉笔尖划过之处浮现出残破诗句。林鹤看清她身后堆积如山的书卷，其中竟有半部烧焦的《全唐诗》。

“清酒沉露...醉佳人？“林鹤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突然升起桃色薄雾。被酒液淋湿的蝗虫们开始互相撕咬，虫血落地竟开出带酒香的曼陀罗。

女子趁机咬破指尖，血珠弹在玉笔上：“以诗为媒，以血为契——破！“

镣铐应声而断。她拽起林鹤冲向祭坛边缘时，整座石台开始崩塌。林鹤看见地底涌出无数诗卷残页，那些写着“七月流火“的竹简正在吞噬蝗虫尸体。

“外乡人，你身上有鹤逕先生的味道。“女子将玉笔抵在他喉间，身后是万丈悬崖，“说！文枢阁派你来毁第几座诗冢？“

诗匣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林鹤怀中的青铜匣自动开启，泛黄的《鹤逕手稿》悬浮在空中，扉页上的“维遗晷景“四字正与女子玉笔共鸣。

“你认识这个？“林鹤刚开口，脑海里突然炸开机械音：

【检测到初级诗魄：醉佳人】

【修复进度1/49】

【现世诗歌记忆倒计时：29天23小时】

女子突然踉跄跪地，玉笔在《鹤逕手稿》上投射出星图：“三百年了...终于等到持匣人...“

震耳欲聋的鼓声打断了她的话。悬崖下方亮起密密麻麻的火把，头戴傩（nuo）面的村民正在攀爬祭坛。他们腰间挂着风干的蝗尸，口中齐诵：“焚诗沃土，仓廪不腐！“

“快走！“女子扯下襦裙银饰抛向空中，化作九枚篆体“遁“字，“文枢阁的走狗能嗅到诗味...“

话音未落，一支骨箭穿透她的右肩。箭羽上拴着的诗笺写着《硕鼠》片段，墨迹像活蛆般扭动。林鹤下意识去扶，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半透明——腕部浮现出沙漏虚影，金沙正从上方急速流逝。

“诗力反噬。“女子咬牙拔箭，“你在现世用了多少次诗匣？“

林鹤想起地铁里那次异常震动。女子突然扯开他衣襟，指尖抚过诗匣裂纹：“七道裂痕？你竟敢在末法时代强开诗境！“

追兵已至百米之内。林鹤望向手中仍在燃烧的血字，突然抓住女子手腕：“信我一次。“

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醉佳人“诗稿上。琉璃杯再次浮现，这次盛的不再是清酒，而是他记忆里祖父常喝的碧螺春。当第一片茶叶落在追兵首领的傩面上时，所有火把同时爆成青烟。

“这是...茶醉？“女子震惊地看着村民瘫倒在地。林鹤自己也摇摇欲坠，他看见沙漏里的金沙已流失三分之一。

“往北...“女子将玉笔插入地面，绽放的诗光化作指路昙花，“村口枯井是诗冢入口，下面有...“

破空声再度响起。这次是七支骨箭组成诗阵，箭尾拴着的《伐檀》篇化作带刺荆条。女子推开林鹤，自己却被荆条缠住脚踝拖向悬崖。

“接着！“她甩出玉笔，笔杆在空中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焦黑的《春江花月夜》残卷，“去找守井人，就说...就说蒹葭还活着...“

林鹤扑到崖边时，只抓到半片素纱。崖底传来书卷燃烧的噼啪声，混着村民癫狂的欢呼：“又烧了个诗妖！“

沙漏突然发出刺目红光。机械音冰冷地警告：【首次时空排斥将在3分钟后开始】

枯井边的槐树上，拴着个浑身刺满《三字经》的老者。林鹤解开绳索时，老者浑浊的眼里突然闪过金芒：“蒹葭的玉笔...你是持匣人？“

井底传来类似心跳的震动。老者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溃烂的诗疮——那分明是《阿房宫赋》的片段，此刻正在蚕食他的血肉。

“进井...快...“老者撞向井沿的瞬间，怀里的《楚辞》残页飘落。林鹤看见井水倒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苏璃调试全息设备的模样。

【时空排斥启动】

在坠入井口的刹那，林鹤听见两个世界重叠的声音：现世的地铁报站声与玄黄界的祭鼓声交织，诗匣裂纹中伸出鹤爪将他拽进黑暗。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他看清井底堆积的并非枯骨，而是成千上万被撕碎的《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