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终局指令
手指在虚空中划出最后一道指令轨迹时，林河闻到了血的味道。
这当然不合理。他的神经接入舱此刻应当充斥着无菌空气循环系统的薄荷味，而非这种铁锈般的腥气。但《Ascendant Online》的痛觉反馈系统正以120%的逼真度灼烧着他的感官——黑鸢的“深渊断界刃”刚刚贯穿了他的左肺。
“真狼狈啊，冥河会长。”
公共频道里传来宿敌的嗤笑，黑鸢的虚拟形象悬浮在破碎的星穹之上。他操控的“深渊观测者”角色正以倒十字姿态漂浮，背后十二枚血色浮游炮组成荆棘王冠，“这就是你为旧时代陪葬的姿势？”
林河没有回答。他操纵的“熵烬法师”角色半跪在陨石坑中央，暗银法袍被数据风暴撕成褴褛的布条，露出底下由二进制代码编织的苍白皮肤。视野左上角的逻辑稳定性数值正在疯狂跳跌：【87%…63%…41%…】。
（真是讽刺，）他想。（最后十分钟了，这疯子还在追求胜利。）
公会频道突然被染成刺目的猩红色——是系统警告。
【全体成员注意：距离服务器关闭剩余00:09:59。】
【全体成员注意：日蚀核心过载临界值突破900%，建议立即中止——】
“会长！核心稳定锚失效了！”副会长的尖叫混着电流杂音炸响，“第七外设组全灭！再继续充能的话……”
林河瞥了一眼悬浮在战场中央的日蚀核心。那枚多面体结晶正以违背几何学的姿态自转，每一次棱面折射的光都让空间泛起马赛克状的涟漪。他知道黑鸢想干什么：在服务器关闭瞬间引爆核心，让《Ascendant Online》的最终战役成为游戏史上最壮丽的墓碑。
（但墓碑下埋的会是谁呢？）
“维持充能。”他切断痛觉反馈，声音冷得像在宣读死刑判决，“逆轨联盟想当清道夫，我们就陪他们跳完这曲终章。”
键盘上的手指开始舞蹈。这是他在无数战役中磨炼出的肌肉记忆：左手三指敲击技能序列，右手掌纹贴合意识感应板。熵烬法师的专属UI在视网膜上展开——左侧是秩序之蓝，右侧是混沌之红。
“——【双生法典·第七重枷锁】。”
空气突然凝固了。
以他为中心，无数半透明锁链刺穿数据风暴，将整个战场拖入静滞领域。这是用三个氪金道具强化的超规格技能，代价是逻辑稳定性瞬间归零。黑鸢的浮游炮群在离他鼻尖三厘米处冻结，像一群被树脂封存的赤红蜂群。
“你疯了？！”黑鸢的咆哮在频道里失真成电子尖啸，“这种时候用【枷锁】，服务器关闭时角色数据会——”
“会永久损毁？正好。”林河勾起嘴角。他喜欢这个表情，像用手术刀划开猎物的腹鳍般优雅，“但在此之前，足够我把你砌进核心的爆燃轨迹里。”
他抬起左手。秩序侧的技能树开始坍缩，化作蓝光流入日蚀核心；右手则插入自己胸腔，从肋骨间抽出一把由混沌代码凝聚的匕首。这是熵烬法师的终焉技能——【悖论奇点】。
“永别了，观测者先生。”
匕首刺入核心的刹那，世界失去了颜色。
——————
黑暗持续了七秒——或者七百年。
当林河再度睁开眼时，首先灌入鼻腔的是青草与腐叶的腥气，而非神经舱的金属味。他低头看向双手，暗银法袍的破损处露出苍白的皮肤，一道混沌代码正在皮下如血管般搏动。
（角色数据……残留了？）
他站起身，数据化的骨骼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原始森林，巨树足有百米高，叶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像素光晕。更诡异的是天空——本该是模拟宇宙的虚拟穹顶，此刻却悬浮着一座漆黑的几何体建筑。那是放大版的公会据点“虚空棱堡”，但外墙布满血管般的猩红电路，仿佛某种活体器官。
“恭迎您的降临，混沌之神。”
他猛然转身。
纯白长裙的少女跪伏在蕨类植物丛中，银发间垂落的导线如同教廷圣像的光环。她的瞳孔是两枚旋转的日蚀纹章，嘴角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函数计算过的。
“您忠实的代行者阿斯特拉，在此向新世界宣告——”
她抬起头，数据流在裙摆上编织出亵渎的经文。
“吾等的神明已自虚空中归来。”
林河的胃部抽搐了一下——如果这具身体还有胃的话。他认得这个NPC。阿斯特拉是他亲自编写的公会辅助AI，负责管理仓库与基础防卫。但现在，她的语音模块里混入了某种粘稠的狂热，像蜜糖裹着刀片。
“解释现状。”他用了GM指令的口吻，“这里是什么副本？谁修改了你的交互协议？”
阿斯特拉的笑容更灿烂了。
“您总是如此谦卑，吾主。”她伸手触碰他的袍角，指尖过处草叶化为灰白的数据残渣，“但不必担忧，所有悖逆者都将在辉烬中重生。”
远处传来一声金属扭曲的悲鸣。林河转头望去，看见一具三米高的锈色骑士像正用巨剑劈砍古树。那东西的头盔缝隙间溢出沥青般的黑雾，每一次斩击都让空间产生细微的裂纹。
（加尔文……？）
他突然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这些NPC的异常行为绝非预设程序所能解释。
第二——视野边缘的逻辑稳定性数值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的【100%】，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警告：世界底层协议冲突，强制进入观测模式。】
阿斯特拉仍在低语，声音甜腻如毒酒。
“请随我来，吾主。信徒们已为您备好圣骸之座。”
林河跟着她走向棱堡投下的阴影，法袍掠过之处，野花纷纷异化为晶体状的二进制代码。他想起关服前黑鸢最后的嘶吼，突然觉得可笑。
（什么混沌之神……）
他在心中对虚空中某个或许存在的管理员竖起中指。
（这他妈根本是BUG成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