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灶

地窖青砖缝里渗出的寒气刺入骨髓，林烬把最后三块火纹炭叠进灶膛。指尖在青砖上重重一划，迸溅的火星刚触及炭块便化作青烟——这具残缺的火脉连最基础的引火诀都使不出完整版。

“烬儿...“地窖阴寒如冰窟，陶碗边缘突然溅开一朵冰花。母亲枯槁的手指按在碗沿，咳出的血沫竟然在碗底里凝成霜纹。林烬慌忙用身上破烂的衣袖去擦，却发现袖口早就已经布满细碎的冰渣。——自从寒髓蛊开始发作，母亲的体温就再也没能护住她的火脉。

三丈外的锻造厅猛然传来欢呼，震得窖顶簌簌落雪。透过通风口的铁栅，隐约能看见那个方向腾起火柱，原是嫡兄林焱铸造「天焱剑」，家主特许燃起炎髓庆贺，这种产自火脉核心的至宝可以让这把剑更好地淬火。

“火脉残缺的废物也配用地火残渣？”

当值的管事一脚踢翻他讨要残渣的竹篓，镶着炎晶的靴底碾碎两块碎渣在雪堆滋滋作响。

林烬盯着那缕转瞬即逝的白烟，忙不迭地扑向雪堆，十指深深插进被炎髓残末融化的泥水里。那些转瞬而逝的余温透过掌心渗入经脉，竟比平日拾得的地火残渣还要炽热。

他发疯似地刨开积雪，直到指甲缝里嵌满黑红相间的碎渣，这是天焱剑淬火时崩落的炎髓残末！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通风口外掠过赤金交织的流光。林烬虽不知此是本命灵器铸成所引发的异象，但也清楚这必是由不凡之物炼成而引发，但他现在已无暇顾此，死死攥住的炎髓粉末在他的指尖灼出焦痕也浑然不觉。

不久子时，祭器阁。

他贴着墙根阴影挪步，左臂残缺处突突作痛。林家祖训有云：炎髓乃锻魂圣物，擅动者焚身祭炉。可母亲的寒髓蛊等不得了——那蛊虫今日已啃食到她眼睑，再冻下去，连瞳孔都要结冰。

青铜匣开启的刹那，赤光流溢如熔岩。

林烬用破袄裹住炎髓拔足狂奔，突觉心中警铃大作。嫡兄林焱的炎纹鞭破空抽来，他踉跄扑倒，怀中炎髓滚落雪地，融出三尺见方的焦土。

“贱种就是贱种。”林焱靴底碾着他手指，“偷炎髓取暖？不如把你娘扔进锻炉，骨头烧红了更暖和。”

林烬死死地盯住这位曾无数次试图害死自己的胞兄，突然昂头啐出血沫：“兄长难道不知，炎髓遇寒毒会炸裆？”

林焱下意识缩脚，可崭新的云纹靴却表明并未有爆炸发生。

就这一瞬的空档，林烬猛地撞向他腰间玉牌。牌上「赤霄」二字骤亮，触发护族大阵，“你还真信啊，功法练的火系，脑子里进的反而是水吧！”

——

林家家主正站在宴堂中央，端起一盘酒杯，目光扫视四周。酒杯在杯中微微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诸位长老，今日我儿林焱成功锻出本命灵器，特此请各位参加.....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对话声传来：“大阵！大阵开了！！“

“何人妄动大阵！”众长老停杯投箸，以为外族入侵，急忙传唤各家弟子准备迎接不速之客

林家家主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快，快救我儿林焱！”

——

护族大阵触发，九道火柱自地底喷涌，将二人掀飞至葬雀渊边，崖底止不住的翻滚着岩浆，而后面却是一片黑暗，月光如水般洒落其中，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一长一短。

林烬的后腰重重撞在崖上，只觉烈火灼身，口中又涌起一股猩红。

“此地自这片大陆升起之时就是一片火源。“林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惜了这块玉牌，回去又要劳烦他老人家给我重做一副。”

“至于你……”

“跳下去，或者我烧了你娘的尸首。”林焱狞笑结印，炎纹鞭化作火蟒缠住林烬咽喉。

他的身后，似有几百道身影宛如火焰蹿跃一般，从山腰处朝崖顶方向而来。

那些流淌在火海的岩浆倒卷着，在渊底凝成十八朵赤莲形状的火焰漩涡，月光也开始变得粘稠如血，将他的影子烙在身后的黑暗里。

空寂的崖边不断传来炽热的温度，灼的林烬眼前发黑，面庞发烫，怀中抱着的炎髓更是让这位少年难受非常。

林烬喉间的火蟒突然暴涨三寸，獠牙刺入的伤口泛起血光。“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活着？”林烬的话断断续续，不知是因为炎纹鞭还是身负重伤的缘由。

“护族大阵已开，家中弟子随后就到，你若是不想跳，也没人难为你，只是待会你回去还能不能见到你娘，那可就是未知数了。”

林焱的本命灵器天焱剑“嗡”地出现，向着来时的方向破空而去，在林烬的视野里划出一道红光，好像细长的血线一般，渐渐没入黑暗。

“你以为你们躲在族祠我就发现不了？”林焱指尖燃起暗红冥火，热浪裹挟着余尘在他身前自动分开道路，“父亲当初就应该把你们扔进火脉喂蛟！”

话音未落，林烬就听见自己的骨骼在那条火蟒的缠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可林焱的话更让他不寒而栗，也是，地下都是岩浆哪来的寒意，他自嘲地笑笑。

既然他已经知道母亲的藏身位置，现在护族大阵开启族人必然无暇顾及族祠，看来今日这番碎玉举动反而顺了这位兄长的意。

“谁生谁死，你自己定，让我好好看看脑子里没进水的能做出什么选择。”林焱看着眼前将死之人，大手一挥，拂袖而立。

渊底罡风呼啸，隐约传来编钟般的清鸣。林烬突然想起母亲昏迷前的呓语：“…烬羽台…不能回…”

火蟒收紧的刹那，他后仰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