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潭隐龙血月追魂
暮色垂落时，青石巷尾的灯笼次第亮起。奚晓辉蹲在当铺的飞檐上，看贺康扮作算命先生支起卦摊。胡华政的斩马刀裹着破布斜靠在墙根，刀柄处系着的酒葫芦正滴滴答答漏着掺了龙血的烈酒——这是他们钓“鱼“的饵。
“这位爷，您印堂发黑啊。“贺康扯住路过的绸缎商，卦盘上的铜钱诡异地悬浮成北斗状，“今夜子时，切莫走城西乱葬岗......“
话音未落，暗巷深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砖的闷响。十二辆蒙着黑布的囚车缓缓驶过，车辙间渗出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奚晓辉的青铜臂甲微微震颤，他嗅到熟悉的腥甜——与地宫中青铜棺椁里的血泥一模一样。
“天干物燥——“更夫的梆子声突然变调，尾音拖出诡异的颤音。当最后辆囚车经过卦摊时，黑布突然被阴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人脸。那人的瞳孔是浑浊的琥珀色，正死死盯着胡华政的酒葫芦。
“上钩了。“贺康的卦盘无声翻转，铜钱组成凶煞的“泽火革“卦象。
三更天的乱葬岗飘着青绿色鬼火，胡华政故意将酒葫芦遗落在荒坟间。奚晓辉藏身槐树树冠，看月光将臂甲上的星纹投射成蛛网状。当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七下时，坟茔深处爬出个驼背老者——他的右手是青铜机关臂，掌心镶嵌着奚家祖传的“鉴龙石“。
“果然是你，三叔公。“奚晓辉从树梢跃下，星辉在足尖凝成莲花状踏痕，“用族人的血养蛊，不怕祖宗显灵吗？“
老者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机关臂突然暴涨三丈。鉴龙石迸发血光，竟将方圆十里的磷火吸成火球：“黄口小儿，岂知龙血涅槃的伟业！“
胡华政的刀锋从地底破土而出，斩断的机关指节中迸出西域火药。贺康的卦盘在空中分裂成七十二片利刃，却在触及老者衣袍时被玄天宗的护体雷罡弹开。混战中，奚晓辉的臂甲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鉴龙石，星纹与血光交融的刹那，整座乱葬岗的地面开始塌陷。
“这是...龙脉共鸣？“三叔公的独眼瞪得滚圆，“你竟然能激活鉴龙......“
塌陷的地窟中露出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贺康甩出墨斗线缠住岩壁，线端金铃响处，照亮壁上鲜红的符咒——竟是用人血书写的“饲龙诀“。
“三年前失踪的货郎...五年前暴毙的马帮...“胡华政的刀尖挑开一具幼童骸骨的衣料，露出奚家私塾的腰牌，“老狗！你连自家蒙童都不放过！“
老者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肉瘤的真容。他的胸腔竟是透明的琉璃罩，里面蜷缩着条双头蛇婴：“能成为龙尊复活的祭品，是这些蝼蚁的造化！“
蛇婴的啼哭化作音波攻击，奚晓辉的胎记爆出金光。星辉自发凝成穹顶，却在罩住三兄弟的瞬间，被地窟深处射出的锁链洞穿——那是九幽寒铁打造的困龙链，链头拴着个浑身溃烂的傀儡。
“晓辉！“贺康的嘶吼声中，傀儡腐烂的面皮下浮出奚晓辉母亲的面容，“快闭眼！这是摄魂......“
已经太迟了。
奚晓辉的瞳孔倒映出傀儡脖颈的梅花胎记——与记忆里母亲的一模一样。臂甲星纹突然逆流，狂暴的星辰之力冲开他闭塞的经脉，却在即将突破锻体四重时，被傀儡口中喷出的黑血浇灭。
“辉儿...“傀儡发出沙哑的呼唤，指尖离少年咽喉仅剩半寸，“到娘这里来......“
胡华政的斩马刀突然横插进来，刀身映出傀儡后颈的控魂符。贺康的机关鸢俯冲叼走符纸，却在返程时被蛇婴咬住翅膀。千钧一发之际，奚晓辉咬破舌尖，含着龙血的唾沫喷在鉴龙石上。
“破！“
石中封存的龙魂残念被激活，虚空中探出巨爪捏碎蛇婴。三叔公的琉璃胸腔炸裂，却在濒死时捏碎玉符。冲天而起的血色烟花中，浮现出玄天宗的诛杀令图腾。
“快走！“贺康劈开傀儡天灵盖，取出发黑的控魂钉，“这是天机阁的手笔......“
三人逃出地窟时，整座乱葬岗正在下沉。奚晓辉怀中的鉴龙石突然发烫，映照出千里外雪山之巅的奇景——冰棺中沉睡的女子，竟与傀儡有着相同的梅花胎记！
乱葬岗的塌陷如巨兽张口，吞没方圆百丈的坟茔。奚晓辉被胡华政拽着衣领腾空时，瞥见地缝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那些是尚未完全苏醒的尸傀军团，指甲缝里还沾着奚家祠堂的朱砂。
“闭气！“贺康突然扬手撒出荧粉，三人坠入湍急的地下暗河。河水触到奚晓辉的伤口竟凝结成冰，他臂甲的星纹在水下投射出蜿蜒光路，指引向某个发光的洞口。
追击者的术法轰入河面，炸起的水柱中游动着食人蛭。胡华政反手将斩马刀插入岩壁，刀身吸收血腥气后幻化出蝠翼，载着三人贴顶倒飞。贺康的机关软甲渗出药液，治愈伤口的瞬间却让奚晓辉浑身剧痛——那药里掺了压制龙血躁动的千年玄冰髓。
“他们在那！“岸上传来玄天宗弟子的呼喝。七道剑光斩裂河床，露出下方森白的万人坑。骸骨堆中突现祭坛，坛中央悬着的正是奚晓辉在雪山幻象中见过的冰棺！
“娘亲！“少年挣开胡华政的束缚，星辉臂甲不受控地轰向祭坛结界。反噬之力震碎他三根肋骨，却在鲜血溅上冰棺时，棺盖浮现出混沌青莲的纹样——与青铜古戒的图案完全一致。
贺康的算盘珠突然爆裂，他呕着血推演卦象：“是双生镜像阵！这里的冰棺只是投影...“话音未落，真正的冰棺影像在雪山之巅一闪而过，棺中女子指尖微动，竟与奚晓辉的胎记产生共鸣。
追兵已至。为首的老妪手持天机阁的罗盘，盘面指针是用奚晓辉母亲的头发炼制。她每踏一步，地面就生长出卦象藤蔓，缠住胡华政的蝠翼：“交出逆鳞宿主，饶你们兵解入轮回。“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胡华政撕裂上衣，胸口兵纹渗出金血。斩马刀吸收金血后蜕去锈迹，露出刻满上古铭文的真容——刀柄处赫然是二十年前覆灭的“天机阁“徽记！
老妪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竟是兵家余孽...“
话未说完，贺康的机关鸢群俯冲而下，每只鸢尾都绑着雷火符。爆炸的浓烟中，奚晓辉的胎记突然刺入冰棺投影，时空竟短暂凝固。他看见母亲残魂在棺中书写血书，内容正是《神魔九变》第二重的口诀！
“走巽位！“少年福至心灵，臂甲星纹勾连地脉。三人脚下突然浮现传送阵，阵眼却是贺康一直佩戴的青铜古钱——那钱币背面刻着雪山冰棺的经纬度。
传送光芒亮起的刹那，老妪掷出本命法器“锁魂钉“。胡华政用刀身格挡，钉头却拐弯没入他的琵琶骨。金血溅在冰棺投影上，竟使棺中女子流下一滴血泪。
“大哥！“
“别分心！“胡华政咬牙折断锁魂钉尾，“这玩意要不了老子的命...“
天旋地转间，三人跌进废弃的盐矿坑道。奚晓辉的胎记正在灼烧，脑海中不断回放母亲血书的运功路线。他无意识地挥拳砸向岩壁，拳风竟带出龙吟——闭塞十七年的任督二脉轰然贯通！
“锻体四重...五重...六重！“贺康的测灵玉简接连爆碎，“快压制住！你的经脉承受不住...“
迟了。奚晓辉周身毛孔渗出星辉，在矿洞顶部凝成微型星图。胡华政的刀突然自主飞向星图中心，劈开一道空间裂隙——对面竟是他们在城隍庙烤鹿肉的后院！
“虚空遁术？！“连贺康都失了从容，“这至少是渡劫期大能才...“
话没说完，追兵的咆哮已至坑道口。三人跃入裂隙的瞬间，奚晓辉瞥见老妪手中多出一物——半块与他青铜古戒完全契合的饕餮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