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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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太平鸿宝》

赖长铭伏诛第十五日。

一场春雨洒下,乌鸦山雾烟观沐浴其中,门前古柏新枝吐碧。

随着旅者踏青,老子像前香火渐旺。

三足鼎坛青烟袅袅,与细细雨丝纠缠成缕。

盘坐在蒲团上的周奕似是被春风搅扰,一经拂面,双目不由睁开,闪烁一丝欣喜之色。

七日前他便有突破,从大敦穴练到期门穴,练通了第三条经脉。

这条足厥阴胆经此前便有积累,非是几日之功。

可料想不到,短短七日过去。

今朝聆听春雨,竟又练通了第四条经脉,手少阳三焦经!

这练功速度,委实有点惊人。

从十二正经稳步修炼,积攒底蕴,没用任何旁门左道。

故而一身真气,颇为精纯。

他愈发体会到《人间世》与《心禅不灭》的妙用。

只不过想到自己这一身功夫,周奕觉得有点古怪。

根据角悟子师父背书,他们太平道典籍与《老子想尔注》有关,算是他所治本经。

《玄真观藏》则是得黄老之学传承下来的内功法门,引为基石,此时又练庄子人间世,更掺着佛学心禅,加之看了不少角悟子收集的道门经卷...

这,身上的功夫逐渐有些理不清了。

“诶~”周奕甩了甩头。

“想这些干嘛,还是师父说得对,只要不是走火入魔,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想着,周奕闭上眼睛,用耳细听。

这手少阳三焦经关联着耳门与丝竹空两穴。

耳门穴与听宫同位,乃是耳力强弱之关键。

丝竹空则位于眉梢凹陷之处,丝竹本为一种乐器,再加一空,乃至心神轻盈。

二穴联动,可在轻盈的心神下听取四方动静。

故而听得更远、更细。

炼通这条经脉后,自然比滞涩时要顺畅。

满运真气,用心静听。

高手的听力并不相同,比如巨鲲帮帮主云玉真,听得二十丈外的些许杂声。

江都第一高手石龙,全力运功,可听十丈内虫行蚁走。

周奕调运真气,屏息一听,春风、雨水在耳边更加生动。

六丈外的古柏新枝嫩叶上,一滴水滑落坠地。

更远处...

“啪~!”

这一声响很突然,比叶片滴水声要大的多。

是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只有一个人,正在朝雾烟观方向走。

周奕甚至断定,此人戴有雨具。

因为他身边的雨声比周围急促,显是雨落时被东西挡住互相碰溅产生的。

既新奇这全新的耳力感应,又对来人产生好奇。

雨越下越大,阶前的蒲公英举伞承露,被打弯了腰。

这个时候,少有人踏青才对。

难道是观主回来了,不会这么巧吧。

尽管观内挂着“来客自便”的牌子,但占着别人的窝,还花了点香火钱,总觉得有些亏欠。

周奕忙起身,迎了出去。

吱呀一声将观门全开,目中多了道颀长身影。

此人一席黑衣,头戴斗笠,腰间佩着柄三指来宽的长剑,正拾级而上,踩起细碎水花。

几只鸟雀穿过雨幕,来人已走至门前。

看上去二十六七,面上棱角分明,眉梢上飞,如龙出渊。英朗之中,又夹着一股难掩的锋锐。

他抬头看了看观门上方字迹漫漶难辨的牌匾,依稀辨得“雾烟观”三字。

朝观门下一瞧,立着个不及弱冠的俊逸青年,浑身散发一股出尘之气,想来是方外之客。

虽然这人没着道袍,但那一身气质,还有身上的香火味,是观中道人绝不会错了。

来人心中有数,摘下斗笠朝前一步。

“道长,打搅了。”

周奕不明他的身份,却感觉极为不俗:“山花宿雾,雨中稀客,怎能算是搅扰,请。”

来人眉梢微动,多瞧了周奕一眼。

他迈步进观,目标非常明确。

先入大殿对着老子像一礼,跟着摸出数十枚五铢钱放在香火坛旁边。

周奕见状,脸上多出一丝笑意。

男子转身道:“请问道长承哪方教义?”

“承西汉杂学,”周奕将地上的蒲团拿开,随口回道,“长治庄子,略通黄老。”

男子眉色一亮,又摸出数十枚五铢钱。

他的语气比方才多了分急切,“在下杨影,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贫道姓周,当年师父收我为徒时,俗名就已不用了。”周奕真诚中带着难言的伤感,似乎回忆到伤心往事。

可以想象,他年岁不大,却守此道观,必然有一番坎坷经历。

自称‘杨影’的男子一瞧周奕神色,目中添了数分复杂,看周奕的眼神更认同几许。

隐隐有种同病相怜之哀。

他小小叹一口气,想起正事后立时正色:

“杨某路过扶沟,闻听此观。因近来迷上道门典籍,有感其深,却困守一处,难得寸进,今日叨扰,特来请教。”

周奕点了点头,目光从杨影腰间长剑划过,看到了剑鞘上的血迹:

“请说,贫道一定尽力。”

杨影踱了两步,道:“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

“作何解?”

周奕听罢转过身去,心中咯噔一下。

他面色有变,杨影却看不到,以为他转身思考。

这是...淮南鸿烈。

难道是冲我来的?

平了面上波澜,走了几圈,转身回道:

“这...家师似乎说过...”

“夫物盛而衰,乐极而悲,日中而昃,月盈而亏,这...这当是物极必反之理。”

杨影二目一凝,放出光彩:“物极必反,物极必反!”

他盯着周奕:“周道长,生死之间可有此理?”

周奕摇摇头:“我只是复述家师所言,这与我所修庄子大相径庭,故而不敢深话,足下自行体解吧。”

杨影点头,双目略有失神。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道家典籍,翻看片刻,跟着朝雨中痴痴走去,连招呼也不打。

那放在三足铜鼎前的斗笠也忘了拿。

杨影没戴这顶宽大斗笠,失了遮挡,于是春雨打在了他的剑鞘上。

几近成干的血迹被雨水唤醒,顺剑鞘流下。

所过之处,成了一条布满鲜血之路!

“轰!”

春雷闷响......

周奕追到门口,盯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不由疑神疑鬼:“杨影?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随便碰到一个生客,竟也在研究淮南鸿烈。”

想到道门宝书的谣言,心中去意大生。

他是个行动派,念头一生,便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这就走!”

打定主意,立刻收拾物品。

也没什么杂物,只装好铜钱,将观主云游的牌子放回,临走时上了一炷香。

这才撑开桑皮纸伞,关门下山去了。

身上没多少干粮,便取道扶沟城食铺。

“店家,近来往南的路上可还太平?”

“客官往南去西华,走官道便是,也就多个十里路。走小道绕山过林的,算脚程虽快一段,却多有蟊贼。”

“多谢。”

周奕结了铜钱,出城直走官道。

大约过去七八里,见路边有一野店。

店铺靠着棵大柳树,下方茅草棚中置一茶壶,里面的水滚了,在火炉上嘟嘟冒泡,周奕寻思喝碗茶水,吃点干粮。

于是收伞打算坐进去。

这时,忽听到里面的江湖人在讨论。

周奕人还在路边,但耳力大涨,听得真切。

先是一个面相凶悍的黑脸汉子说,鹰扬府军是太平周天师带人灭的。

不过这消息旧得很,周围人早听过了,不觉得稀罕。

旁边的麻子脸来了句:“那宇文成都不用找了,据说败在周天师手中后,羞愧下自刎于蔡河之畔。”

他又笃定道:

“道门宝书就在周天师手中,绝非谣传,当下想一睹宝书者可不在少数。”

黑脸汉子问:“你听谁说的?”

麻子脸道:

“我是从淮阳那边来的,淮阳太守赵佗你们知道吧。他是内功外功双修高手,江湖人说,这位赵太守近来也在研究淮南鸿烈。可惜啊,却无缘一见《枕中鸿宝苑秘书》。”

黑脸汉子吃了一惊。

周围也有不少人是从外地来了,听得云里雾里。

“《枕中鸿宝苑秘书》是什么?”

麻子脸显摆一笑:“传说这是刘安成仙宝书,得之鸡犬升天。”

外地那几人一听,哈哈嘲笑,哪会相信。

麻子脸不乐意了,又道:“近来从太康传来确切消息,这宝书曾出现在夫子山太平道,被他们结合太平经义,改作《太平鸿宝》。”

“这便成了一部武学典籍,既承黄老,又引仙学,恐怕不输给四大奇书。”

那几个外地人这么一听,登时神情一变。

太平鸿宝?!

“这等消息,怎会从太康传来?”一位颇有气度的中年人问。

麻子脸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鹰扬府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是铁打的事实。灭他的义军来自太康,正由周天师都率。”

“当晚周天师大败宇文成都,手下人好奇问起他的武功来历,这才为人所知。”

“你觉得消息不该来自太康吗?”

“……”

一时间,这野店议论纷纷。

说到太平鸿宝,不少武林人双眼冒光。

周奕又把伞撑开,食欲全无,继续往南走。

他一张脸黑如锅底:

“密公啊密公,你真是人才,大才!呵呵,太平鸿宝,连我自己都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