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毒
林府坐落伴水县城南，何家镖局则位于城西，临近城门口，占地辽阔，门户威武。
“吁！”林善儿骑行而来，提缰休马，无甚柔弱之色，反倒挺直脊梁，身后，跟着陈明与江然，自何家镖局正门而入。
江然看到某人，倒是略感意外。
门口迎接林善儿的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对自己使绊子的何利图！
看着何利图那张略显消瘦的脸，江然就忍不住有些……
手痒。
“……咳，正事当头。”
江然安抚自己一句，随即下马，敏锐的注意到，以何利图为首的何家镖局十多位武者，皆是注视打量着自己。
江然淡然回看，略作观察，这才明白，这是审视与疑惑的眼神。
看样子，他们只当自己是林善儿带来的生面孔，故而多看几眼。
这也难怪，江然气质本就超凡脱俗，再加上此时事出突然，林善儿却将他带到此地，自是惹人好奇。
“林小姐。”何利图立刻欺身向前，却被陈明挡在二人之间，陈明面色不善：“何公子，十万火急，带路吧。”
他自然知道何利图对林善儿纠缠不休，林善儿虽早就明确拒绝过何利图，但何利图每每与林善儿会面，都会若有如无摆出一副“你早晚是我的人”的自大模样，十分惹人厌烦。
更何况，在这种紧要关头，陈明完全不想让林善儿因为何利图的骚扰受到半点刺激。
林善儿无视众人，在一名镖师的带领下，径直朝镖局后的院子走去。
何利图热脸贴了冷屁股，眼神中闪过几分阴暗，抬起头来，却又笑容满面，看向江然：“……这位是？”
何利图不自觉有了几分疑惑。
怎么如此眼熟？
白头发，素道袍，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慢着……
何利图猛然瞪大眼睛。
那个卖异兽的早衰道士！？
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不？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然看也没看何利图，脚步不停，半个字都欠奉。
何利图被落在身后，咬了咬牙：怎么回事？这小道士怎么跟林善儿走到一起了！他和林家是什么关系！？
但奈何他心中千般猜忌，也只能连忙跟上，尽地主之谊。
在外面，他是阔气的何公子，但在何家与林家之中，他还只是个需尽礼数的晚辈。
“爹！”
推开镖局里间的大门，林善儿看到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悬丝的昏迷中年人后，不禁惊呼出声，连忙凑上前去，跪坐在病床前，查看其状态。
粗略一看，林善儿便满是心痛，自己的父亲浑身冰凉，气息微弱，眼看不活了！
心中那根弦险些直接崩断，林善儿差点哭出来：自己的父亲一生行善，却没落得好报，反倒成了这副惨状！
她毕竟只是个二九年华的少女，尽管聪慧，却依然柔弱，立时双臂无力，红了眼眶。
“贤侄女，莫要惊慌，我已经请了伴水县最好的大夫，为林兄弟医治！”
一旁坐着两名中年人，面容相似，留着长胡，面容如刀削般凌厉，大马金刀的威武鹰眼男人，名叫何长君，是何家家主。
何，林，王三家，在伴水县内地位基本同等，何长君与林焦恩之间也是称兄道弟，是林善儿的长辈。
而另一名赤裸上身，身缠绑带，敷满药膏，下摆血迹未清，与何长君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名叫何南山，是何家镖局的二当家，也正是此次林焦恩出行委托的护卫。
还有一人，蹲坐在一旁，扇火熬药的，就是他们请来的大夫了，林善儿认得，此人正是伴水县两大医馆之一的当家，姚医师。
陈明与江然推门而入，何利图紧跟其后，小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江然一进门，就感到何家二人，开始反复的打量自己，他并不在意，径直看向病床上眼睛紧闭，嘴唇无色的林焦恩。
毒。
江然一眼就看出，林焦恩并无什么严重的伤筋动骨之伤，危及性命的，是在其体内肆虐的某种厉害寒毒。
“都怪我啊！眼看就要到了伴水县，放松了警惕，却不想夜半扎营时，遭了狼群的袭击！”
满身伤口的何南山，痛心疾首骂道——
“那狼群之首，乃是一只异兽‘当凌狼’，足有炼体高阶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即使我拼尽全力将其击退，却还是漏了几根他发出的冰毫，害了林兄弟！”
江然闻言，心说原来如此。
商队被兽群袭击，在这地处大宇王朝边缘的伴水县，沧澜江附近，并不少见。
何南山是炼体武者，有内息护体，能将狼毒消化殆尽，大大减少自身所受的内伤。
而林家的护卫修为不及，一死一伤。
林焦恩本人更是一介凡人，被这当凌狼的狼毒沾到碰到，都会危及性命。
此刻林焦恩身体饱受摧残，脆若薄纸，无法通过他人传功进行治疗，只能内用药石……
林焦恩是林府主事，膝下儿女皆未长成，若是医治不过来，当真会成为林府的大劫难。
“百年妖参！”林善儿转头，立刻对姚大夫说道：“我这里有一颗珍藏多年的百年妖参，能否入药，保住我爹性命？”
“什么？竟是百年妖参！那药确实珍贵，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补血救命之物，可……”姚大夫先是一惊，之后苦笑着摇头：“用是可以用，但林老爷体内，寒毒深入骨髓，妖参补其血气，却无法祛毒，实是治标不治本，南辕北辙……”
“先治。”林善儿十分果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绣木盒，药就是给人用的，更何况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她没有半分犹豫。
管他治标不治本，能用就先用上。
打开木盒，一阵浓郁的药香飘出，看着期内淡金色的老参，何家三人，眼中，皆是露出半分贪婪，却又立刻压制住了。
暴殄天物啊……何利图在心中暗自诽谤：这参乃是大妖守护之物，百年间沐浴妖气，无比宝贵，若是皮外伤，百年妖参除了接续残肢，几乎都能治疗，对武者而言，简直无异于第二条命！
如今用在中毒的一介凡人林焦恩身上，却只是吊住一口气而已……
“姚大夫。”何家家主何长君开口询问：“你方才说，林兄弟寒毒入体，可有法子根除？此事错在我何家镖局办事不利，便是倾尽全力，也要挽回林兄弟性命！”
“有。”姚大夫坚定的点头，随即又摇头：“我有一良方，名为赤气散，可根治入体寒毒！”
“其他药材，都还好说，我的医馆里常备，可唯独有一位主药，十分珍贵，市场难寻，名为——赤日草。”
“虽说这赤日草，出产自群妖山脉，但十分罕见，且常有异兽，甚至妖兽守护！非武者无法取之。”
“若有此药，我便可熬出赤气散，根治林老爷体内寒毒！”
闻言，众人皆是长出一口气，虽然寻药艰难，但毕竟有了盼头，有了努力的方向，不至于无计可施。
“我去寻药！”二当家何南山立刻起身，却又因身上的伤口痛的呲牙咧嘴，被何利图连忙按住：“叔叔，您身受重伤，怎可亲自深入群妖山脉，不如让侄儿代劳！侄儿也是炼体中阶武者！”
“不……我去。”何长君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病床上的林焦恩：“此错在我，就让我亲手补偿吧！好儿，你去王家武馆，找你王叔，再去县衙，找古县令，让他们帮忙寻找赤日草，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是！”何利图拱手领命，随即惊喜的对林善儿道：“父亲可是炼体巅峰强者，整个伴水县，除了古县令，父亲可是最强之人，有他出马，定然没什么差错了！”
林善儿闻言，面庞这才恢复几分血色，轻轻点头，却又立刻重新满面忧愁了。
“——我也去！”陈明语气坚决，在众人的注视中道：“何家主，我只差一线，便可突破炼体高阶，我会与何家主分兵前往群妖山脉，寻找赤日草，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机会。”
何长君点头：“那就拜托陈兄弟了，我也会差遣手下镖师，让他们尽力而为。”随后他看向林善儿：“贤侄女便与姚大夫一同，好生照看林兄弟，敬候佳音吧。”
“其实……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姚大夫却叹息一声：“即使有百年妖参续命，五日之内，若是寻不来赤日草，恐怕……”
话不说尽，众人却是已经知晓了姚大夫的言下之意。
五日！
这个期限，无疑为众人心头，添了一把紧张的火。
火如命灯，人死灯灭！
陈明心下一急，立刻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江道长，你待如何？”
于是，所有人看向江然，何长君，何南山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有几分质问与疑惑——这人谁？
既有炼体中阶实力，不该在伴水县没半点名声啊？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何利图看着江然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不解，恶毒，更掺杂着悔意。
也是，能猎到异兽之人，又岂是平平无奇之辈？当日他应该是遮掩了修为……若知道江然是炼体中阶武者，无论如何，何利图也不会在那时使绊子的。
“我与你一道。”江然看向陈明，后者犹豫一瞬：“好！”
与此同时。
又是两人驾马而来，那是林府派出的小厮。
一看到出门的陈明与江然，就立刻禀报。
“伴水县两大妙手，华医生抱恙在身，闭不见客，姚大夫则已经受了何家镖局邀请，其余医师好手，我们又请了五名，现在全在路上了！”
“好，林小姐要在何家镖局照看林老爷，你们回去告诉李先生，五日之内，倾尽全力，寻找‘赤日草’，以救林老爷性命！我要与江道长一同去群妖山脉寻药，暂不回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