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亿发型

1995年处暑，上海弄堂的午后蝉鸣裹着刨冰车的叮当声。陈瑞霖蹲在红玫瑰理发店门口，看着老师傅手里的剃刀在皮带上打磨出火星子——那刀光让他想起前世操盘时跳动的K线图。

“小赤佬要剃头？“钱师傅从老花镜上沿瞄他，镜腿缠的胶布还粘着前位客人染发膏的紫色污渍，“剃个西瓜头？“

陈瑞霖爬上铸铁理发椅，升降杆差点戳到下巴：“要剪个值十个亿的造型！“他晃着悬空的小短腿，把从静安寺百货顺来的金箔纸拍在镜台上。镜子右下角贴着泛黄的邓丽君海报，发卷筒在日光灯下泛着油腻的光。

钱师傅的剃刀贴着陈瑞霖后颈游走，忽然停在某个位置：“小囡头颈有粒发财痣！“刀背凉意激得他缩脖子，“剃干净要破财的！“

“那留着！“陈瑞霖盯着镜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再给我烫个卷...“话音未落，钱师傅已抄起火钳插进煤球炉，铁器烧红的瞬间，王建国拎着蟹壳黄酥饼冲进来：“烫坏我孙子头发，拆了你招牌！“

三分钟后，陈瑞霖顶着用摩丝固定的“董事长大背头“，发梢还别着钱师傅珍藏的1990年亚运会纪念发夹。镜中倒影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招财童子，弄堂口乘凉的阿婆们笑掉了假牙。

傍晚的三角花园里，陈瑞霖坐在藤椅上啃盐水棒冰。剃头钱师傅摇着蒲扇凑过来：“小财神，给我这破店估个价？“

“值...“陈瑞霖舔着冰棍盘算，忽然指向对面裁缝铺，“加上阿芳裁缝的扣子库存...“他掰着手指头数，“够买下南京路霓虹灯三个月的电费！“

钱师傅的蒲扇惊落，砸醒了竹榻上打盹的卖报老张。当夜，弄堂里传开“剃头钱要收购南京路“的谣言，次日红玫瑰理发店门口排起长队——都是来看十亿发型的街坊。

王建国在弄堂口支起煤球炉煎带鱼，油香惊动了二楼晒台的王家姆妈：“王师傅，带鱼分我两条！“竹篮顺着晾衣绳滑下来，装着三颗酒酿圆子当交换。

陈瑞霖蹲在阴沟盖旁玩弹珠，忽然弹珠滚进下水道。“要发大水啦！“他学着钱师傅的腔调喊，惊得三楼阿婆把晾晒的霉干菜全收进屋。王建国趁机把煎糊的带鱼倒进阴沟，转身去熟食店切了半只酱鸭充数。

夜深人静时，钱师傅偷偷把金箔纸贴回镜台。月光下纸面浮现出微缩电路图——那是陈瑞霖用隐形墨水画的浦东通信光缆规划图。老剃头匠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带锈的铜盒，里面躺着把刻有“大上海1933“的镀金剃刀。

亚运会发夹（90年代怀旧）

邓丽君海报（时代审美切片）

煤球炉蓝火苗（即将消失的市井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