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无门
苏陌听完陈乾这一番话,目瞪口呆。
真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
这一番操作,确实滴水不漏,比自己一走了之高明得多,自己上辈子三十多年白活了!
积年老吏就是积年老吏!
自己若以为,凭借后世见识,便可碾压古人,绝对要吃大亏的。
还是得多听多看,少说话少做事!
他暗叹老舅厉害,陈乾却叹了口气:“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即使马大瘤子不得不吃个闷亏,也定会记恨咋俩,早晚报复回来!”
他狠瞪苏陌一眼:“你就不该多管闲事!”
“周猛去祸害那寡妇,与你何干!”
“苏家早晚被你害得绝了后!”
苏陌虽有些不服气,但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鲁莽。
知错就要认:“三舅教训得是。”
“但不打也打了,如今周猛报官,三舅可有法子?”
陈乾没好气道:“无非花钱消灾!”
他摘下腰间的布袋,重重砸在桌上:“这有八十两银子,再加上你的,一百两,买两条贱命都绰绰有余!”
“刑房那边,最多把案子压一晚,明天就得呈上大老爷的案桌。”
“我俩吃点东西,便去会会马大瘤子。”
说着,不客气的打开小寡妇送来的食盒,直接抓起饺子往嘴里放。
啧啧赞叹:“饺子做得不错,羊肉馅的!”
“等平了此事,便将她收入偏房。”
“赶紧给苏家生个带把的,免得老舅我整天担惊受怕!”
苏陌一听,断然道:“不可!”
“乘人之危,非大丈夫所为!”
犹豫了下,补充一句:“她能同意?”
“她敢?”陈乾三角眼一挑,阴狠之色一闪而现,“为了她这点破事,苏、陈两家都给掏空了!”
“不给苏家生个带把的,看我不收拾她!”
“当然。”他话锋一转,“正妻之位,得给奕瑶留着!”
“奕瑶马上及笄。”
“及笄后,把婚事办了,第二个儿子随陈姓,继承我陈家香火!”
苏陌……
陈奕瑶,三舅家的独女,他的表妹。
长得娇小玲珑,相貌随娘,煞是好看,和老舅没半点相像。
换了现代,苏陌高低提示老舅去验验DNA!
大武女子十五及笄。
苏陌不知陈奕瑶具体多大,反正肯定不到十五就是了!
年龄问题且不提。
这不妥妥的三代以内的旁亲?
苏陌没和老舅争论这个问题。
以后给表妹找个满意的夫婿便是!
陈乾递了个饺子给苏陌,又沉声说道:“记住!”
“咬死小寡妇是你的女人!”
“但凡马大瘤子要点脸,说不定能省下过半银子。”
苏陌明白三舅的意思。
抢先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周猛动别人的女人,被别人打自然正常,要赔偿都要不得理直气壮。
如此说辞,自然有损苏碧儿的清誉。
说不好听就是通奸。
只不过老胥吏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大武朝律例,鼓励离异妇女、丧夫孀妇再嫁。
与孀妇通奸只是道德问题,不是犯罪问题。
至于苏陌的名声?
都当胥吏了,还想什么名声???
分食完饺子,陈乾让苏陌去唤秦碧儿进来。
苏陌心情复杂的到了偏房,见小寡妇一脸忧色,脸颊却微微泛红,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
苏陌便知,老舅的话,小寡妇多少听到一些。
见秦碧儿局促不安,嗫嚅不知说话,苏陌笑了笑:“老舅唤你过去,有话跟你讲。”
“你也不用怕他,他只是看着凶,其实人不坏的。”
秦碧儿无语。
陈乾哪是看着凶!
手底下更黑好不好!
他只是对你这个外甥好!
小寡妇深吸口气,神色变得坚毅起来,很认真的看着苏陌:“是奴家连累郎君了!”
“但叫郎君放心,若被拿去衙门,奴家也定不会……牵扯到郎君身上!”
“只是……”
“奴家唯一放不下的,是小女年幼。”
“若奴家被问斩,还望郎君大义,以后帮着照看点点。”
苏陌笑道:“没那么严重。”
“周猛是我打的,要问罪也是问罪于我!”
“他欺辱良家,被打活该,若马大瘤子硬揪着不放,小心我连他也一起干了!”
秦碧儿自是以为苏陌在安慰自己。
却不知苏陌真考虑过这点。
小寡妇交代点点乖乖留在偏房,随后决然往里堂而去。
苏陌与点点在偏房,反是尴尬。
小女娃端端正正的坐着,乖巧得不像话,跟她说话也不怎么理苏陌。
反而苏陌在偏房踱来踱去,也不知道在担心个啥!
盏茶时间。
陈乾与秦碧儿联袂而来。
秦碧儿俏脸微红的朝苏陌微微一福,便带点点离去。
苏陌看着秦碧儿的背影走出门去,目光落在老舅身上:“三舅……”
陈乾瞪了苏陌一眼:“记住,早点给苏家生个带把的!”
苏陌下意识问:“妥了?”
陈乾哼声道:“敢不同意?”
“不过人家虽是遗孀,也算良家女子,等此事完了,便摆上几桌,热闹热闹,算是过门宴吧。”
苏陌暗中给老舅竖起大拇指。
果真是亲舅舅!
对自己这个外甥没得说的!
刑房那边,只能将案子摁一晚,两人不敢耽搁,提着钱袋,直奔马府而去。
大武朝刚解除持续了五十多年的宵禁令,但街道上还是冷冷清清的,除了更夫,并没看到几个人影。
走过几条街道,衙门不远处,红墙绿瓦的五进大宅赫然入目。
看到堪称奢华的古代豪宅,苏陌也是感叹不已。
单占地面积,足两亩多,位于长平最繁华的路段的东市一侧,没个一两千银子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年俸不过三十两,刚来半年,就置办下如此大宅。
真不怕引来锦衣卫?
陈乾回头看了看苏陌,又告诫了一句:“待会见到马大瘤子,少说点话,一切交由为舅分说。”
轻车熟路的走到侧门。
看门的是一个看着五十出头的老仆。
见陈乾过来,马上喝了一声:“站住!”
陈乾连忙给门子递过去一小块银子,笑道:“快班陈乾,有事求见典史,还请老哥代为通报一声。”
门子掂量了下银子的分量,随后塞入腰带,态度缓和了许多。
“你就是陈乾?”
他斜眼看了看一旁的苏陌:“打了周猛的白役,是你外甥?”
陈乾连忙陪笑道:“这小子不懂事,与周衙役发生了点误会,皆年轻气盛,手脚不知轻重,难免伤到些皮肉。”
门子皮笑肉不笑的的看着陈乾:“伤到些皮肉?”
“大夫可说,周衙役右肩骨头全碎了!”
陈乾闻言一愣:“当真?”
“这可说不得笑!”
伤了皮肉,官府那边的可操作性很强。
骨头全碎,操作起来就困难得多了。
说不定花了钱使了力,还得去大牢蹲上一年半载。
门子也懒得跟陈乾多说,翻了翻白眼,冷声说道:“你们也别想去见老爷了。”
“老爷已经发话。”
“看在同在衙门办公的情分,周衙役不追究此事亦可,需银一百五十两,再将那贱人送去周家,由得周衙役发落。”
“若不允,便公事公办,先杖他一百,命大不死,再徒三千里!”